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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149)

容落云点点头,风雨前最是平静,没什么好惧怕的。

“对了,”孟霆元说,“我夜半才回府,听闻小茴来了。”唐茴是容端雨的本名,他习惯如此称呼,“管家还告诉我,她的腿……”

容落云抿着唇,提起仍是怅然,孟霆元安慰道:“你别难过,我这就入宫寻两名御医来看看,也许还有法子。”

孟霆元说罢便走,没耽搁片刻,走出蛰园一拐弯,撞上等在门边的陆准。陆准才睡醒不久,哈欠连天打得眼泛泪花。

“三宫主,有事?”孟霆元问。

陆准开门见山:“王爷,你该给不凡宫送银子了。”

这阵子里外事忙,孟霆元疏忽,闻言便答应下来:“要多少?”

陆准说:“五千两。”

“五千两?”孟霆元负起手,“三宫主,你怎么不去抢?”

陆准道:“我都见到你这个财主了,为何还费劲去抢?”他困着呢,仰着下巴打哈欠,临走威胁对方,“你若是不给,我就把睿王妃的秘密传出去……”

那背影入园走远,孟霆元吃个哑巴亏,生着气喊府里的账房去了。

檐下,霍临风和容落云相对片刻,掀帘进屋,并着肩朝里面走。霍临风瞧见容落云眼下的淡青,说:“去好好歇会儿,叫丫鬟伺候你姐姐。”

容落云没吭声,一直沉默到房门外,门半掩,透过缝隙能看见容端雨倚床坐着。他们推门进去,像是犯案的小人见到官府的老爷,又心虚又局促。

忽然,霍临风说:“容姑娘,把小容许给我罢。”

容落云两眼一黑,这疯子说的什么话,也忒不要脸了……他从后砸一拳,偷偷地,观望容端雨的神情。

容端雨淡淡的:“你会永远待我弟弟好吗?”

霍临风似惊似喜:“我发誓!”他紧紧攥住容落云的手,“我一定珍爱他,若违背誓言,便横死沙场不得轮回。”

不愧是塞北的将军,哪怕横死也不能在别的地方。

容端雨本已经允准,也无力讨价还价般让对方保证,倒不如说些实在的。

“落云,你出去。”她把容落云支走,房中只剩下霍临风,“霍将军,包袱里有个盒子,你收着。”

霍临风去拿桌上的包袱,摸出小木盒,觉得有点眼熟,怎的那么像容落云弄的那一盒补药?他忍不住问:“容姑娘,这是?”

容端雨说:“你与我弟弟行过燕好之事了?”

如斯直接,霍临风险些呛着,容端雨睨他一眼,说:“我在青楼见得多了,也知道断袖是何种情况,这盒药是我专门讨来的。”

以为他体虚不成?霍临风忙道:“不用不用,我用不着这个,这……真的用不着!”

容端雨蹙眉:“你用?”她分外犹疑,把霍临风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莫非,是你承欢落云的身下?”

霍临风几乎吐了血:“不是……”

容端雨将信将疑:“断袖燕好很伤身,这盒腰是外服,保养身子用的。”到底是女儿家,哪怕久经风月也遭不住,“总之,你们谁需要就谁用罢。”

霍临风冷面发烫,连颈子都红了,还不忘礼数周全:“多谢容姑娘。”

容端雨说:“称呼要改了。”

霍临风一怔:“多谢姐姐……”

他捧着盒子走出房间,对上容落云,想起容端雨探究的目光,还有那句“承欢身下”。

枉他一世英勇,这下跳进蓝湖也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霍:无语

第106章

临着坊集的一间食肆, 人满为患, 晌午未至便已杯筹交错。二楼上房内,霍临风和容落云面对面坐着, 守一口咕嘟冒气的锅, 锅里炖着鲜香软烂的羊肉。

容落云夹一块, 刚塞嘴里,烫得薄唇轻颤咿咿呀呀, 霍临风抬眼瞧着, 先忍俊不禁,而后幸灾乐祸, 道:“睿王府顿顿珍馐, 怎像个饿狠的小叫花子?”

那口羊肉咽下去, 容落云说:“许是当年我做小叫花子时,落下病了。”他指的是初到西乾岭,和姐姐走散,孤身一人在街上行乞。

容落云瞥一眼窗户, 紧闭着, 连点缝隙都未留, 伙计特意叮嘱过,门窗关严些,免得惹上麻烦。他问:“能惹什么麻烦?”

霍临风说:“先帝驾崩不久,百姓谁敢欢声笑语,可眼下正值年关,是一年到头最开心的光景。”所以呢, “只能闭门锁窗,偷偷地开怀。”

容落云哼一声:“孟家人好厚的脸皮,死便死了,还想让百姓追思数月不成。”

转念,他想起霍钊战死后的情形,尸身送回塞北城中,当时那般乱,百姓却全涌向长街,哭声几乎能把人淹没。守灵那几日,侯府门前的百姓从未间断,人人奉一只经幡,摞得恁高,下葬那日足足焚烧了四个时辰。

容落云禁不住感慨,民心向背,是最遮掩不住的。

稍一抬眸,他看霍临风正大快朵颐,盯着端详片刻,抿着嘴无声地笑起来。霍临风有所感知,以为自己吃相不佳,搁下羊腿,擦擦嘴停住了。

容落云却仍是笑,双肩抖动着,面庞被熏燎地浮一层浅红。

霍临风问:“你高兴什么?”

容落云支吾不言,忽地小腿一痛,霍临风在桌下勾了他一脚。他只好屈打成招:“没什么,突然想起姐姐给你的那盒药……”

霍临风神色息变:“不许再提!”

容落云说:“这两日,姐姐瞧我的眼神都不太对。”他怎能止得住,简直笑得花枝乱颤,“那眼神好似在说,我弟弟可真了不得。”

霍临风五内郁结,恨不得揪一团棉花将耳朵堵住,正欲发作,桌下,容落云礼尚往来,用鞋尖儿勾他的腿。他绷着不动,道:“随你说笑,你也只能过个嘴瘾罢了。”

那笑模样顿时一收,容落云问:“什么意思?”

霍临风答道:“还能什么意思,说破大天去,那药也是给你用的。”他脚腕一转,将容落云的一双脚扣住,“待入夜点灯,宽衣登床,只能撅着任由欺负的时候,看你还怎么笑。”

容落云羞恼:“青天白日,你说什么浑话!”

他好心虚,眼尾朝门边一扫,生怕叫旁人听了去。谁料,余光尚未收回,门外晃来一道影儿,敲了两声。

霍临风说:“进来罢。”

门推开,来者是张唯仁。方才闹得脸红,容落云抬手掩面,有些难堪地低着头,双足还被霍临风拘着,他一挣,却没逃离禁锢。

桌面上瞧着正正经经,桌底下,俨如风月场的醉情宴,根本见不得人。

“将军,二宫主。”张唯仁礼数周全地开口,“听闻阿扎泰已被押入天牢,但还未过审。”

霍临风说:“是,陈若吟那边如何?”

张唯仁禀报道:“前日,长安城西侧的角门换值,一级校尉亲自登门丞相府。”

这是递信的意思,陈若吟的兵马见不得光,一拨拨从西侧角门进城,数日前霍临风安排精骑入林绞杀,算起来,的确该有所察觉。

张唯仁说:“陈若吟得到信儿,定会派人去荒林中查看,估摸已经知晓是将军所为。”

霍临风道:“咱们的定北军不能在长安城打打杀杀,名不正言不顺,所以那十名精骑穿的是睿王亲兵的衣裳。”他亲自斟酒,“倘若暴露了,只说那一伙蛮兵祸害百姓,睿王是为城外太平才出兵镇压。”

锅中的热汤一直沸腾着,待底下的小炉燃尽炭火,那般快,汤水便没了冒泡的声响。霍临风垂眸低望,叹道:“没有炭火,煮不成好汤。”

容落云心如明镜,这话的弦外之音是——没有兵力,则成不了大业。

此次来长安,精骑只三十名,连上睿王的亲兵也远远不足。先帝驾崩那日,霍临风出宫后见过张唯仁一面,只吩咐两个字:调兵。

容落云问:“那情况如何?”

霍临风道:“大哥接到消息便着手准备,所挑选的皆为侯府的亲兵,只不过新帝提防,关外往来查得极严,只能分散而出以免叫人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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