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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27)

莫非……容落云认得抟魂九蟒,甚至有怨?

霍临风思索一路返回竹园,见杜铮在浇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索性问道:“呆子,我若提剑纵马离去几日,为何?”

杜铮道:“打仗杀敌。”

他又问:“我若说去踏青呢?”

杜铮又道:“你哪回都骗夫人去踏青,大漠哪有青给你踏。”

霍临风豁然开朗,没猜错的话,容落云根本没去朝暮楼,而是杀人寻仇去了。可是容落云一人对陈绵陈骁,再加上其余侍卫分散精力,根本凶多吉少。

他心头滋味儿难测,摇摇头,也许容落云就在温柔乡快活呢?

踱至石几旁,茶凉了,这么一会儿就凉了。那从酉时等到丑时的四个时辰,茶凉饭冷,人徘徊,是不是比他此时的滋味儿更难言?

霍临风深吸口气,拔腿扭身,要跑一趟朝暮楼探个究竟。杜铮喊道:“少爷,你去哪里?!”

他匆匆交代:“午后若未归,便是英雄救匪去了!”

霍临风快马加鞭赶至朝暮楼,白日闭户,他硬生生闯进去。小厮涌来阻止,叫他扬臂挥倒,吵闹声引来管事的老嬷。

老嬷眼尖,认出他是一掷千金的俊哥儿。他无意消磨,瞥着四楼一隅纵身跃上,叩门几声,喊道:“宫主?你在不在里面?”

有位姑娘说:“公子一早来过,已经走了。”

霍临风定神,容落云真的来了一趟,难不成知道此行凶险,特来找胞姐告别一番?这时老嬷追来,挡着路不许他胡闹。他问:“花魁在哪儿?”

老嬷戏谑:“想见花魁,就看你还有没有四千两。”

霍临风冷冷一笑,谁拦搡谁,沿着廊子将房间的门悉数踹开。楼中娇呼不绝,容端雨自弟弟走后辗转难眠,披衣而出,就见一阵鸡飞狗跳。

霍临风望见对方,奔至其身前,容端雨提防地看他:“你是上回……”

他道:“上回纨绔,恐有冒犯。如今我是不凡宫比武招揽的大弟子,杜仲。”时间紧迫,他亮出弟子腰牌长话短说,“烦请姑娘告知,宫主是否独往瀚州去了?我前日领命查探,知瀚州有高手二人,若宫主独往则性命攸关,还望姑娘不要隐瞒。”

容端雨眸中一惊,本就忧心,此刻惶惶然落泪。挥退众人,她靠近半步低声:“落云独行瀚州擒贾炎息,算算时辰已经快到了。”

霍临风怒叹,就此告辞。

容端雨叫他一声:“落云交代过,他若三日未归,通知段大哥去寻他。”

霍临风反问:“他点名要段怀恪?”

语气倨傲,含着一丝不屑,哪儿像弟子的态度。他未待人答就飞身下楼,走了,翻身上马奔离西乾岭,抄近路再次向北。

平日吩咐他这个,吩咐他那个,怎的正事却瞒得严实?连个帮手都不要?他于颠簸马背上猜测,容落云与贾炎息或抟魂九蟒藏着旧怨,非手刃无法消恨。

既然有骨气,那通知段怀恪做甚?心里觉得段怀恪最厉害?

“驾!”他疾驰怒吼。

灯不能白做,风筝不能白扎,那不省心的东西也不能随随便便死了。

恰在此时,容落云抵达瀚州城外,成群灾民朝外走,他逆流而上进入城中。长街无人洒扫,人或死或逃,许多人家只剩两间空屋。

贾炎息仗着天高皇帝远,中饱私囊为非作歹,为陈若吟吸血。如今繁华尽褪,事态愈发严重,估计很快便弃城转移了。

容落云掏出地图,按照计划先赶去粮仓。

粮仓在城西,环形的土砌塔楼,共有三层地窖。

容落云远远下马,藏匿树间回忆霍临风所说,仓外两层官兵,共四十人,塔中值守十二人,内有高等侍卫三十人,是贾炎息的家兵。

他轻盈落地,毫无遮掩地靠近仓外,仿佛生怕没人看到。一干官兵发现他,立即抽刀暴喝,将他团团围住。

他笑着拔剑,彬彬有礼地说:“风和日丽,我欲劫粮饷万石,烦请各位让让。”

官兵以为这是个疯子,凶蛮惯了,登时举刀冲来。容落云倾身接招,本该一招一命,却拖延时间与之周旋。磨蹭许久,待杀人过半时仓内侍卫奔出,他飞身抓住为首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一剑劈开。

众兵大惊,瞬间无人敢上前。

容落云眼尾轻挑,瞥见角落有人逃去报信。他飞身登楼,一剑一个,将哨卫十二人全数斩落。入粮仓内,劈锁破门,毁地窖设防,让万石粮饷全见了光。

其余侍卫官兵慌作一团,凡阻止者一剑毙命,只得退避三舍。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忽有人高喊,援兵已到。

远处一队侍卫赶来,为首者戴着面具,正是抟魂九蟒之一。容落云遥遥一望飞身逃走,用八方游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回眸暗啐,粮仓大乱,拾掇去罢!

容落云按地图寻到贾炎息的府邸,只见连甍接栋好不气派。转到高墙下,与一队巡值侍卫迎面,收剑入鞘,他赤手速战速决,一连拧断十人脖颈。

翻入府中,他想起霍临风说的,长廊鹩哥逢人便叫,极易打草惊蛇。待闪入别苑,他从腰间抽一针夹在指尖,遇人直取眉心死穴,遇鸟亦然。

北苑已无活人,容落云如阎罗过境,索了一路性命。

踏入花园,一位雍容女眷在亭中抚琴,身边跟着四名丫鬟,亭外八名侍卫。他悠然飞上亭顶,懒倚勾心,将小针别回腰间,出声道:“弹的什么东西,我要听《蓼莪》。”

女眷花容失色,忙躲于丫鬟身后,一干侍卫将亭子包围起来。容落云俯身出招,两手尽为掌,左右开弓,击碎八名侍卫的天灵盖。

他迈入亭中敲昏丫鬟,一把抓住女眷的手腕。

“慌什么,怕我劫色不成?”他那双桃花眼要吓死这女儿身,“城中多少姑娘饿死,瞧瞧你,属猪吗?”

女眷纤秾合度,受他侮辱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好生抓着人家:“贾炎息在何处,戴面具的人又在何处?”

女眷泣道:“大人在湖心楼……六哥在西苑树林……”

抟魂九蟒为陈若吟义子,贾炎息为侄,故而兄弟相称。敲昏女眷,他按照地图寻找湖心楼,一路杀人太多难免惊动,阖府侍卫正四处捉他。

至府邸中央,一面碧湖于此,湖心一座三层木楼。

容落云噘了噘嘴,他最烦江河湖海。

不久之前跌入湖中,都怪那杜仲。

他走神想,杜仲这两日休沐,会不会去朝暮楼找宝萝?送纨扇?

这瞬息,数十侍卫齐齐杀来,他思绪被打断,忽然怒火中烧。抽剑应敌,他极猛极快地杀出一条血路,倒下的人愈来愈多,坠地的,堕水的,碧湖侵了浓浓的红色。

一人不留,容落云方停。

他提剑踏上通往湖心的木道,至小楼,发觉这楼独有一门,全然无窗。迈入,但见金银堆砌如山,珍宝千件,明亮得晃人眼睛。

登上三楼,贾炎息锦衣玉冠,贴着墙,看似镇定地立着。

容落云一步步迫近,用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区区一个瀚州父母官,如此气派,我还以为进了丞相府。”说着,剑尖移到咽喉处,“喉结长什么样子,早就想挖出来看看。”

贾炎息满目骇然,虚张声势道:“只怕你有进无出。”

容落云一剑扎进对方的肩膀,闻得痛叫,转转手腕钻了个窟窿。他体贴道:“贾郎莫慌,疼是肯定疼,可还死不了。”

他将人一把揪住,举剑破壁,擒着对方飞至湖边。又将其一掼,冲着膝盖猛踩两脚,踩脱两膝致其瘫倒如残废。

这才刚刚开始,他提剑朝西苑树林去了,马尾扫在蝴蝶骨上,竟有一股子决然。

密树清风,只闻叽喳鸟语。

容落云深入其中,忽然一阵风吹叶落,他纵身消失于林间。树干上,钉着他躲过的两片树叶,林中出现一人,乌衫黑靴,脸戴面具,正是老六陈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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