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夜莺正传(原名夜莺纪事)(141)

作者: 顽太 阅读记录

“你不能张扬。”

“你必须低调。”

“你走出去,就是代表姜家的脸面。”

“姜鹤远,你需要收敛自己的情绪。”

他也曾羡慕原皓的肆无忌惮,明里暗里地反叛过,然而少年时唯一一次出格造成的严重后果,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教训,至此,姜鹤远将自己装进谨严的框架里,成长为父母最理想的模版。

他说道:“我有没有过界我很清楚。”

赵青竹:“鹤远,我不认为你清楚,你清楚的话,不会觉得我们能接纳一个陪酒小姐做你的妻子。”

姜父附道:“他当然不觉得,狸猫换太子,只有他能想出来!”

把情敌拉来为他作掩护,哄得人信以为真,他这个儿子手段当真了得。

“能想出来,证明这个办法可行。”姜鹤远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是我的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我自然会尊重你们的意见,但不代表我选择伴侣也需要作公务报备。”

姜父一听就上火,赵青竹止住姜父到嘴边的话,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但是作为父母,我们希望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包括你选择的妻子。鹤远,你诚实的回答我,假设你今天站在我们这个位置,你难道会允许你的孩子娶一个陪酒小姐?”

即使那个女孩再合她眼缘,身家不清白,她也绝不接受。

姜鹤远平直地驳道:“这不是允不允许的问题,是能不能够,我不会把亲情变为要挟子女的筹码。”

“但是人从来不是只为自己而活。”赵青竹说,“我们不说对姜家声誉的影响,你就这么确定她是真心爱你这个人,不为在你身上获取任何利益?”

楚母的话历历在耳,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连带着她的朋友,将姜家上下搅得鸡犬不宁,赵青竹越想越觉得他们居心叵测,要说没有目的,那未免太巧了。

“我确定。”姜鹤远态度坚决。

他冥顽不宁,赵青竹情绪不由激动:“可是我不确定,我更舍不得!”

“我舍不得我的儿子被人嘲讽,舍不得有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舍不得你如何优秀成功,当别人提起你时,只会取笑你娶了一个这样的人!”

这番话在耳边振聋发聩,赵青竹近年来修身养性,脾气趋于温和,她是想好好和儿子交流的,然而一涉及到他至关重要的婚姻大事,担忧终究是爆发了。他们沉肃地对峙,书房内一时无人应话,随后,姜鹤远缓步走上前,背微微躬起,坚定地对赵青竹说:“我明白您在担心什么。”

“但我是一个成年人,在我做下决定时,我就有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姜父话语铿锵有力:“可是如果你要娶她,她就不止是你的妻子,更是姜家的儿媳妇,你能承受的后果,我们未必承受!”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姜鹤远面向姜父,忽然道,“爸,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影响最深的一句话?”

姜父不答,似乎在思考他打什么主意。

他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您说,‘姜鹤远,我对你非常失望。’”

姜鹤远小时候一年只能见到父亲几次,赵青竹教育再严格始终是个女人,姜父担心儿子长期被母亲带着会把他宠坏,加之周围人对他全是赞美之词,因此每次回家,但凡他做错一点事,久未逢面的姜父便会严苛地批评他:“姜鹤远,我对你非常失望。”

姜父一滞,说道:“我那是敲打你,怕你骄傲自满,忘了自己是谁。”

姜鹤远不置评价:“总之,我最初很想您回来,到后来就不想了。”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最后总算认清现实,无论他再怎么出类拔萃,别人再怎么表扬他,在父亲眼里,他还是一无是处,永远达不到他的标准。

遑论他惹出那样的事端,为了弥补过错,他将自己扳得板板正正,心甘情愿地修剪掉那些多余的枝叶,就是不愿再面对姜父失望的目光。

赵青竹:“鹤远,你要理解你父亲,他也是不得已……”

“别说了,”姜父道,“你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就事论事,过去的事与眼下无关。”

“我就是在谈眼下的事,”这些话姜鹤远积攒多年,父亲在年少的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掌权者,因为不被认可带来的沮丧曾让他难以启齿,那时他心智尚未成熟,“自我”长年在别人的奉承与权威的否定中失衡,成为他青春期一切叛逆的源头。

“我希望能让你们满意,遵从你们的想法,担起维护姜家的责任,”姜鹤远心平气和地说,“就算这种责任是以压抑个性为代价,我也悉数接受。但家庭是共同面对,没有一味单方面的妥协。”

他一字一顿道:“爸,妈,这么多年,这一次,该轮到你们了。”

鸦雀无声。

赵青竹怔住,她这个儿子总是这样,聪明,人人见了都会赞上一句分寸得当,平日极少让人操心,然而一旦生事,便总是猝不及防的一击。她早已将姜鹤远多年的稳重自持当作理所当然,竟忽视了他曾是个多么倨傲狂妄的孩子。

迟来的愧疚乍然而生,赵青竹只听他说道:“如果您舍不得我被人议论,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我站在一起。”

“我自己的感情,交给我自己做主,我希望能拥有选择的权利,也为自己痛快活上一回。”

姜鹤远性格内敛,难能当着父母的面表露过于强烈的情感,这样称得上“矫情”的宣言不似从他嘴里说出。姜父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表态,看不出在想什么。

赵青竹略显踌躇:“鹤远,如果我和你父亲真的铁了心做你感情的主,你不会有机会带着那个姑娘回来。只是,”她说,“你就非她不可?”

这世间比之出色的女孩数不胜数,她的儿子栽培至此,值得更好的。

“我不是非她不可。”

赵青竹松了口气,然而姜鹤远接道:“但起码我目前没有和其它人恋爱的兴趣,只要你们不

介意我也许十年后都没有这种兴趣。”

姜父不怒自威:“你威胁我们?”

“您误会了,”姜鹤远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相信人生在世,会有谁离了谁活不了,就算今天尹蔓与他分手,生活依然维持着它既定的程序,只是人往高处走,一旦尝到了生活的甜头,没有谁希望回到过去。

赵青竹不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费解道:“她究竟哪里好?”

他爱尹蔓,他欣赏她的坚韧,怜惜她的苦处,她蓬勃的生机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真实,磁场何其神奇,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偏偏只能汲取她的能量,修复他的缺陷。

这些隐秘的心思不必与人说,姜鹤远只道:“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不确定姜父是否知晓了所有的内情,姜鹤远将尹蔓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过程朝他们详细道来,她的经历沾染上他的情感,与冷冰冰的文字报告不同,赵青竹仿若听书一般,对这个年轻女孩所遭遇的曲折人生倍感诧异,不过即使动了些恻隐之心,她仍有诸多疑虑,一个背景复杂的女孩,怎么能做到心思单纯?

赵青竹犹疑:“鹤远,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怎么肯定这不是她的一面之词?”

他嘴里所说的故事,与楚母告诉她的截然相反。

“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她的儿子叫过来,您亲自听一听楚央的说法。”

要是真叫过来那反而说不清了,赵青竹征询姜父的意见,姜父略一沉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在夜总会里工作,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那就让它变成不是事实。”姜鹤远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大家都认为这件事不是真的,那它就不是真的。至于其它人,只要我们不承认,他们又能说什么?况且我的私事没有任何理由跟无关人士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