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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正传(原名夜莺纪事)(96)

作者: 顽太 阅读记录

尹澈尽责地传话:“他非要见你。”

“不见。”

“江哥说见不到你他就自杀。”

尹蔓波澜不惊:“让他去死。”

五分钟后,邵江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架过来,他取了氧气罩,白衣天使尾随着随时准备抢救,他确定心心念念的人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嘴唇翕动,奄奄一息地出声:“我不行了……”

尹蔓嘲弄道:“祸害遗千年,你活得好着呢。”

邵江被她骂得很高兴,比了个口型:“谢谢。”

姜鹤远提着饭盒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他挡住邵江的视线,众目睽睽下,尹蔓亲昵地抱住他的腰:“今天吃什么?”

“猪血,清清肺。”

大宛窃笑不已,她虽然不喜欢姜鹤远,但更讨厌邵江。邵江气得快晕死过去,幽怨地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想发火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还有待继续观察,医护人员怕他出什么岔子,忙不迭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尹澈和大宛先后告辞,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姜鹤远说道:“等再过几天医生说可以在家休养了,我们就回云市。”

她不假思索:“好。”

姜鹤远每日送来的饭都是特地吩咐厨师做的,营养均衡,尹蔓吃得津津有味,他翻着报纸,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把报纸扔到一旁:“他为什么对你说谢谢?”

“嗯?”她反应了两秒,“他有病。”

尹蔓图省事,没有主动说在地下室里她掉头回去救了邵江,她怕姜鹤远多心。

邵江一清醒就开始鸡犬不宁,他们住同一层住院楼,串门很方便,从他能喝下第一口水起,没事儿就赖在尹蔓病房里死活不走,大部分时间都像乌龟一样趴着,露个脑壳出来欣赏尹蔓。

尹蔓背单词背得专心,姜鹤远不愧是严师,找了些英语历史的书册给她,学习需要惯性,免得生疏了回去再捡起来浪费时间。

她背完一个章节,活动了下脖子:“你老婆呢?”

“死了。”

“……”

尹蔓道:“叶兰呢?”

他只能用气息讲话,说不来太长的句子,阿三成了他的专职翻译:“兰姐在另一层养伤,江哥不让她过来。”

叶兰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大碍,尹蔓听尹澈提起才知道放火的人是亮仔,当天就被抓了,这次邵学昆做得太过分,不仅事情败露,还彻底得罪了姜鹤远,老爷子赶在他追究前将邵学昆一顿家法伺候,前两天刚被惨兮兮地押送回澳洲,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此在国内失了势。

尹蔓看看挂钟,年还没过完,姜鹤远分身乏术,不能成天守着她,通常十二点左右才过来,还有一个小时。

邵江有气无力地说:“别看了,他来了又要把我赶走。”

邵江的命是真硬,自从他在火场中死里逃生,不知是身体不好蹦哒不起来还是怎么的,一改往日的蛮横,装可怜装得炉火纯青。

他扯过阿三碎碎念了几句,阿三洪亮地转述:“小蔓,我被压住时以为我必死无疑了。还好你救了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尹蔓:“……”

她合上书:“你现在去死还来得及,我相当乐意。”

阿三作为一个合格的复读机,把邵江的死皮赖脸模仿得惟妙惟肖:“我为什么要死,我这条命是你捡的,一定得好好珍惜。”

尹蔓:“别想太多,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

“那你为什么哭成那样?”

姜鹤远没有问的话,邵江替他问了出来。

尹蔓没理他,她想说,我不是为了你而哭。

在惊心动魄的烈火中,她背着他逃生的时候,灭顶的无奈与委屈像荒草被火烧成漫天灰烬,落下一地悲凉。

因为这无法抗拒的命运。

但她没有说,说了邵江也听不懂,只会一厢情愿的认定她在找借口,她懒得和他纠缠不休。

邵江以为她默认了,愈发得意:“你就自欺欺人吧。”

门被推开,姜鹤远面沉如水,走进来冷声道:“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来抬你。”

邵江高傲地趴着,让手下把自己抬走了,走前不忘刺激姜鹤远:“你看,我说得没错。”

姜鹤远用力摔上门,把饭盒往桌上一放,自己站得远远的。

尹蔓少见他情绪如此外露,觉得很新鲜:“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他抱臂坐在沙发上置若罔闻。

尹蔓故意问:“你不高兴?”

姜鹤远:“没有。”

尹蔓艰难地走到他身边,她身上很多地方都结了薄痂,不住地抽气,姜鹤远到底看不过去,将她抱回床上,她顺势搂着他的脖子:“你跟邵江生什么闷气?不值得。”

姜鹤远和她挨得很近:“他那么对你,你还不想他死?”

“我想。”

“那你救他?”

他果然都听到了,尹蔓尽量让自己解释清楚:“我说了,就算不是他我也会救,而且他先救了我,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如果换做是你,也会作出同样的事。”

“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更不会躺在这里。”

他语气强硬,尹蔓心下不对,仔细打量他:“你怎么了?”

姜鹤远目光深幽:“你原谅他了?”

“……嗯。”尹蔓顿了顿,“我得放过我自己。”

在绑架发生前,她就已决定辞旧迎新,她有看得见的未来,有抓得住的爱人,她恨邵江,他造成的伤害刻在她的人生里永不会被抹灭,但她更宁愿把这几年的曲折当作偏离人生长河的支流,它终将汇入干道,而不是捏着那些仇恨过不去。

姜鹤远松开尹蔓的手,是,他能理解她所说的一切,可他还是嫉妒。

邵江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尹蔓其实本质很善良,就算我折磨她,她也没记我的仇,还说想和我把过去彻底翻篇,重新开始。”

“也许她记恨我,不爱我,可你真以为她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罢了。”

邵江在饭桌上的话历历在耳。

——你真以为她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所谓的放过自己,其中又有多少是想放过邵江?

姜鹤远背对她朝着窗外,他希望尹蔓有一个顺心如意的生活,却不能接受她与邵江和解,甚至有一瞬间他想抛弃掉所有的涵养,问她究竟有没有和邵江做过。

没有人会在爱情里掌握完全的自信,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姜鹤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之前收到学术邀请,要去美国,半年。”

病房内鸦雀无声。

他等着她回话,可身后的人什么也没说。

尹蔓在姜鹤远转身的刹那迅速挂上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半年啊,那你要记得经常和我视频。”

姜鹤远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强调道:“我不能陪你高考了。”

尹蔓满不在意:“没关系,你的事比较重要,再说等回云市我的生活也上了正轨,每天不就那样过吗,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以为她会说她需要他,让他别走,可是她的表现云淡风轻,似乎他的去留于她而言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姜鹤远本欲借此试探,然而事与愿违,他抑制住失望,尽可能平静地问:“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不回来就行。”她斗志昂扬地说,“我会考上大学的,等着我的好消息。”

姜鹤远离开后,尹蔓把虚伪的假面一扯,寥落地靠在床上发呆。

自她机缘巧合去了云市,他不停地给她鼓励,督促她回到正轨,让她活得一天比一天幸运。

可他的生活却未见得变得有多好。

最初认识姜鹤远时,尹蔓就很怕给他添麻烦,怕自己会成为负累,他给她的太多了,多到令人感到负罪,因为她完全给不了同等的回报。但越担心,麻烦偏偏来得越多,搞得他过个年也不顺利,两头劳累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