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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殇曲(4)

作者: 狐一笑 阅读记录

付博义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因为锦依说的都是事实。

“我承认,你说的的确是事实,我确实是为了幻金龙凤嫁衣而接近你的。但是我本来没有想接近你的!是锦云不同意做我说的这身嫁衣,所以我才去接近你的。我确实是刻意的对你好,但我的本意绝不是让你爱上我,我只是想让你在锦云面前说些个好话,让他做这身嫁衣而已。我没有想到你那么单纯,就那么爱上了我!”付博义急切的说。

“呵,哥哥他当然不会为你做嫁衣了。锦衣阁,有一条规矩,千人千衣千般绣,唯有嫁衣不可绣;幻金为绣天蚕衣,嫁衣只送锦家人。锦家的嫁衣,只能绣给家人,而你和你的月娘与哥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为何要为你,为你的月娘而违背家训?”锦依冷笑着说,“而且,哥哥那一身幻金龙凤嫁衣是做给我的,你凭什么觉得月娘能穿的了?”

锦依的话,首先撼动的不是付博义,而是韩铭时。韩铭时记得他第一次请锦云为他妹妹做一身天下无双的嫁衣的时候,锦云是拒绝的。所以,他是让锦云为难了吧。

就在这时,四周一阵惊呼。原来,花轿被刚才那阵风吹坏了,月娘就那么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她的嫁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条条丝线顺着花轿的底盘落到地上,月娘一次次伸手去抓紧身上的嫁衣,却什么都没抓住。当嫁衣全部解为丝线,又化为血水流淌在地上时,月娘身上只剩一件内衬了。“月娘!”付博义急切的喊着,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月娘身上。但他忘了,他的嫁衣也是锦云绣制的。所以,他的嫁衣也如月娘的嫁衣一般化为虚无。锦依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云巅之上,云雾缭绕,清风徐来,确实是个自杀的好地方。锦依一身红衣站在云巅的悬崖边。“锦依,你要寻死?”锦云站在锦依身后二十步的距离处,缓声问她。“哥哥,我,或许是真的活不下去了。”锦依背对着锦云说。“活不下去了?为了一个男人?呵,锦依,你置我于何地,啊?难道那男人比我重要吗?”锦云生气的说。

“哥哥,不是的。他永远没有哥哥重要。”锦依急切的转过身看着锦云说。“既然没有,那就先去欢姨那里呆几天吧。”锦云淡淡的说。“哥哥要去哪?”锦依问他,“难道你当真答应了这男人,要为他制作嫁衣?你那不是只是骗骗我的吗?”

“从来都不是。”锦云淡淡的说。“哥哥,你难道......”“我是。但我知道分寸,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了他寻死腻活。”锦云的语调极为冷淡。锦依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锦依觉得她哥哥不是在说她,而是在告诫他自己,要理智,不能为了这个男人而不理智。他最忌讳的便是失去理智。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比自己理智,但他理智地有些没有感情。就算他好,但他的好淡的几乎可以忽略,她险些没有看清。

“哥哥,我......”“锦依,别说了。有些事,不必多说,你去欢姨那儿吧,好吗?”锦云用自己那双带着星光的眸子看着锦依,动摇了锦依求死的心。“好,锦依听哥哥的。”锦依笑着说,虽然笑的比哭的难看那么一点,但至少锦依是笑了的。锦云终于松口气一般的笑了。锦依看着自己哥哥的笑,忽而迷了神。她在恍惚间记起,自小她便最喜欢的便是哥哥的笑了,而且,她答应过自己的母亲要好好守护自家哥哥的笑容的,可她却为了那么一个负心汉而让自己的哥哥失去了笑容,她是何其的不孝不义啊!

锦依走在山路上,不时的回头望一望自己的哥哥。锦云站在云巅之上,似乎会驾鹤登仙。与锦依的绝望不同,锦云是不留恋人间的漠然。世人对于所爱之人不爱自己的反应不外乎两种,绝望到求生求死,漠然到不留恋人间。情至深处,谁能不奢求所爱之人能爱上自己呢?佛说,人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织盛。最苦的不过是求不得,爱别离。

第4章 第四章

韩铭时登上云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人即将羽化登仙一般站在云海之巅。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锦云。“韩公子,你这是干什么?”锦云疑惑的看着韩铭时问。韩铭时瞬间被他疑惑的眼神拉回了人间。“锦公子仙人之姿,我还以为你是要归回天宫呢。”韩铭时笑着说。他不知,他的话在一瞬间触动了锦云。锦云明白,韩铭时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他不知道,锦云最为不齿的就是天界那些个伪善的神仙。若不是天帝顾念自己的面子,他的外祖母怎会与外祖父银河相隔,百年之后更是阴阳永隔;若不是天将惧怕自己的父亲实力过强,怎会暗中下绊子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不过,天界也有好人,比如宿星神君月归,百花仙子花烟。

锦云正想起月归和花烟,花烟和月归便出现在二人面前。这二人有很大的差别。花烟其人,并不漂亮,相反的,她十分平凡,如百草之中最不起眼的一颗。她身形一点也不纤细,相反的,她微微有一些胖。而月归是那种十分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不属于普通女子的柔美,而是近乎于男子的凌厉美,是一种有棱角的美。

花烟的性格极为胆小怕生,不喜欢说话。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茫然而冷淡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不说一句话,也不笑;不过,只要有月归在,花烟就总是笑着的,也变得爱说话了很多。她总是只看得见月归一个人。而月归的性子十分冷淡,但她不是懵懵懂懂的冷,而是不屑一顾的淡。“锦云”月归看着锦云,问。“花姨,月归姨你们怎么会来这儿?”锦云看着月归与花烟问。花烟紧紧地攥着月归的袖口,自她身后探出头来,她笑着说:“小云儿,我们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里啊。今天,今天不是花柒节么,是月归成仙的日子哦,你......你不知道吗?”

她的话虽然磕磕绊绊的,意思倒是表达的完整。锦云点头表示知道了。“二位也是锦云的家人?”韩铭时忽然出声问到。花烟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被吓得立刻缩到了月归的身后,轻微的发抖。月归将右手伸到身后轻轻地握住花烟的手,给予她勇气。“锦云,你与你的朋友先走吧,花烟她......”月归凝了凝眉心,继续说,“她比较怕生,过几日,你再与你的朋友去我那里吧。”锦云知道花烟性格胆怯怕生,便点了点头,跟韩铭时一同下了山。

月归旋身抱住花烟,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没事了,不怕了。我在的。”花烟攒着月归的衣服,身体轻轻发抖。花烟胆小,是因为在花烟的意识里,所有人都十分的......可怕。是的,可怕,她似乎能在每个人的眼中看见要生啖她血肉的欲望,只有月归和锦云不一样。花烟来自何处?为何而成仙?何时成仙?没有人知道,神都不知道。月归还没有成仙,只是凡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仙了。月归一直觉得,若不是花烟太胆怯,她早就成为神君了。只是,月归不知道,花烟不可能成神,因为,司命掌管的天命录上根本没有花烟的命数。“月归,月归,月归......”花烟一声又一声的唤着月归,却说不出什么。月归,是花烟在她成仙之时赠与她的的名字,每当花烟十分害怕的时候就一直喊这个名字。月归知道,花烟唤的不是她,但那又如何呢,她不在乎。她在乎的,不过世间一个她。除了花烟,月归都不会放在心上。她就叫月归,她也只记得自己为仙时的名字,至于在凡尘用过的那个名字,忘了,就忘了吧。

寒风呼啸在林梢山间,锦云和韩铭时在云巅的台阶上安静而缓慢的走着。韩铭时知道是自己吓到了花烟,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吓到了花烟。“你,你其实不用内疚。”锦云忽然开口。“啊?锦云你是在安慰我?”韩铭时看着锦云惊诧的说。“花姨她生性胆小怕人,就算是锦依也时常会吓到她,所以,你不必内疚。”锦云停下脚步,看着韩铭时说。韩铭时站在比锦云低一阶的台阶上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他。他看着锦云,看了许久,方才开口说:“我知道了,锦云,你不必为我担心。”锦云点了点头,便抬步与韩铭时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