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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1292)

眼前光线暗暗淡淡,竟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之感,细细想来,却仿佛是那段他病倒在凌府,昏病不醒的日子,神智迷迷茫茫,乃是有生以来……最深沉黑暗的日子。

凌景深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握,唐毅才停了步子,景深看他一眼,微微抬头往前示意。

唐毅顺着目光看去,却见前方的牢房之中,有人被绑在墙上,双眼亦被蒙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隐约可见是美纱子。

虽是这般落魄之时,如此姿态,却更添了几分妖魅之意。

两个人止步相看,忽地美纱子抬起头来,道:“是谁?”她蒙着双眼,可抬头相问之时,却仿佛能看到此处似的。

唐毅挑眉,景深冲他一笑,两人目光相对,便复又不发一声,退了出来。

两人站在诏狱门口,唐毅道:“这妖女仍是这般警觉难缠。”

景深道:“正是,蛇之垂死,仍能于猝不及防间咬人一口的。”

正说到此刻,景深面色一动,忽然说道:“山不去就人,人却来看山了。”

唐毅见他无端说了这句,随之转头看去,却见前头廊下来了两人,一个自然正是王浣溪,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却尚且镇定,另一个人,年纪略大,身段婀娜,秀丽妩媚,赫然正是胭脂姑娘。

唐毅远远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便问景深:“自从回来,她两人可跟美纱子照面过了不曾?”景深摇头。

且说美纱子正在诏狱之中,忽地听到细微脚步声响起,听来比先前那两人的更低些。

美纱子自知道这并不是狱卒,顷刻,有开锁的声响,然后鼻端竟嗅到一股香气。

美纱子正在疑惑,有人抬手将她蒙眼的布帛取下,她定睛看去,却果然见眼前站着的是两名女子,倒也并不陌生,都是她认得的。

此时王浣溪并未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美纱子,却听胭脂笑道:“这镇抚司的人也忒不知怜香惜玉了,怎么对这样一个美人儿如此粗暴?”

美纱子听了,一笑道:“难道你不是镇抚司的人?只想不到娼/妇也能进大名鼎鼎的镇抚司了。”说到这里,便又扫了王浣溪一眼。

王浣溪听了这句,脸色一变,自胭脂身后上前,一掌掴了过去。

美纱子被打,反而笑得愈发欢快:“很不必这样忙着恼羞成怒,反显得我说的很对。”

胭脂笑道:“当然说的对,要不怎么有惺惺相惜一说呢,倭国能叫你这样儿的……出面行事,如何我就不能呢?大家彼此的,只好气味相投罢了,不用互相先踩起来。”

美纱子眯起眼睛,看向胭脂,眼神轻蔑。

胭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又道:“只不过如今,成王败寇的,落在娼/妇手里,竟比娼/妇还不如呢。”

美纱子口头上没占着便宜,眼神一变,便用扶桑语狠狠地说了几句,胭脂挑眉问王浣溪道:“她说什么?”

浣溪迟疑答道:“她说迟早晚要……报仇。”

胭脂大笑:“癞河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莫非还忘了如今在何处不成?还是你仍想着逃出去,这可不能了,上回你的同伙,便是死在里头的牢房里,镇抚司若还叫出一点儿意外,也不必存于世间了。”

美纱子见胭脂十分厉害,便不去理她,只看着王浣溪道:“那时候你所说的,难道是骗我们的?”

浣溪听了这句,脸色越白了几分,狠狠地盯着美纱子。

目光相对,美纱子忽地看出了什么似的,竟笑起来:“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仍能编造谎言骗人,这样说来,你说的是真话,或者说,是你自以为是的真话?”

王浣溪一言不发,实则心跳非常,竟蓦地回想起遭劫被掳时那不堪回首的种种。

原来唐毅因自造自演了这场戏,果然引蛇出洞,叫美纱子中计。

她自新罗一路追来京城,一心想完成昔日的任务,然而对唐毅此人的兴趣,却几乎超过想杀死他之心,这种说不清的情绪交织,让她也恨上了他所钟情之人,尤其是怀真。

只不过因两人和离,又传出那许多新闻来,美纱子起初并不信,然而盯了许久,并无破绽,更加上那些添油加醋的传闻不绝于耳,竟让她也半信了。

是以竟果然觑空,把王浣溪掳来。

当时王浣溪也似这般被蒙着双眼,待蒙眼的布被扯开后,才看见面前的美纱子。

王浣溪并不见十分恐惧,反而有些娇蛮无惧地喝道:“你是什么人?这又是何地,你们如此胆大包天,可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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