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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140)

忽然听郭建仪说:“怀真比以前沉了些,你若是再长大两岁,小表舅可就不能抱你了。”

郭建仪抱着应怀真越走越远,一直离开了书房周遭,到了内宅花园里。

郭建仪见左右无人,便停下来,问应怀真道:“阿真,方才那唐大人跟你说什么了?”

应怀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

郭建仪抬手在她脸上一摸,有些凉意,他往前又走几步,见花丛里有个石头长凳,就把应怀真轻轻放下,坐在旁边问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腿还麻?”

说话间,就挪到她的跟前,蹲在地上握住她的脚踝,轻声说:“看样子你真是蹲了半天……气血都不畅通了,自然就麻了,还难受么?”

应怀真看着他温柔的模样,浑身轻轻地抖了抖,不由小声儿说:“小表舅,我害怕。”

郭建仪一愣,抬头看向应怀真,片刻后才一笑,道:“怕什么?是怕唐大人么?”

应怀真重又不言语,郭建仪也并不追问,只是用手掌心压着她的腿,缓缓地替她推血过宫,过了会儿,才又轻声地说:“阿真,你听小表舅的话……以后,离那唐大人远一些就好了。”

应怀真一愣,郭建仪笑笑,把她的裙摆整理妥当,自言自语似的又道:“表舅知道你聪明,一定懂我说什么……好了,还麻不麻了?”

应怀真握着小拳头,摇了摇头。

郭建仪这才起身,在她头上又摸了一把,道:“乖。我带你去找表嫂……”

应怀真见他张手又要来抱,便说:“小表舅,腿上仍有些酸麻……我在这里等着,麻烦你去跟爹娘说一声我在这儿好么?”

郭建仪看了她片刻,终于笑道:“也好,那你可别乱跑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郭建仪说着便站起来,缓缓地转身,背对应怀真之时,脸上的笑却缓缓地敛了,双眉微蹙,眼中透出忧虑凝重之色。

他微微转头,似是想看应怀真一眼……却到底并未回头,无声一叹,迈步往前而行。

曾几何时,郭建仪疑心是应怀真向许源泄密,才让许源动手处理春晖乳母的。

但那时候他只是推测,让他推测不成立的原因,一是不信应怀真小小的孩子会有那样的心机,二是,许源当时没向陈六家的动手。

毕竟背后嚼舌的人是两个,许源若得了消息,要处置自然是处置两人。

不料,郭建仪是低估了许源的耐性,以许源的聪明,自然知道,不管是春晖乳母还是陈六家的,这两个都是大少奶奶的房里人,单料理一个,以她的手段当然可以做到不露痕迹,可要连着料理两个,那就未免会惹人怀疑。

所以当许源隐忍数月,终于把陈六家的也处置了后,郭建仪终于确定了自己当初那个想法。

那天,他曾留心看过,除了他跟应怀真在场别无旁人。

现在这情势看来,自然是应怀真同许源交了底儿。

可试想,以许源的为人,假如你亲跑上前去说某某背后嚼她的舌头,她非但不会信,反而会疑心到这告密的人身上:你来说别人嚼舌,那你呢?难道真的一清二白不成?备不住素日也一并嚼舌,如今却来献好儿,还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呢。

当初李贤淑跟后厨的人大闹一场,那后厨的人偏又是陈六家的亲戚——这件事郭建仪不是不知道。

所以就算应怀真跟许源泄密,那她也一定用了个极巧的法子,又不让自己沾一点嫌疑,又让许源完全相信。

最让郭建仪想来惊心的是,应怀真并不认得春晖乳母跟陈六家的,当时她仰着头问他:“那两个嚼舌的是什么人?……以后我自然离她们远一些……”

她就是这样,毫不费力地从他嘴里知道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郭建仪从来都老成谨慎,却没想到,竟被这样一个孩子瞒天过海。

郭建仪满心猜测,一步一步地往院子外走,在他身后,应怀真安静地坐在石凳上,小小地身影看来十分乖觉。

郭建仪并未回头,脑中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当初他叔叔郭继祖在泰州打死了人,他连夜赶去处理,应兰风跟他一番谈话,本来有松动之意……

可是只出去了一回,再回来的时候,应兰风已经一反常态。

当时他还疑心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

再后来应怀真被拐子带走,整个县衙乱成一团。郭建仪自然也没空闲着,他如同闲话家常一般,从两个丫鬟的口中得知,原来病着的大姐儿做了个白胡子老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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