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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共眠(564)

此一时的心情,却跟先前出城之后有天壤之别。

回想方才那匆匆一吻,齿颊兀自留香,淡淡清甜之意萦绕肺腑,却因为那一刻的分别,舌尖更有一丝微微的苦涩,于甜意之中悄然纠缠,难解难分。

想上次和亲,起初虽然有些小觑清弦公主,但从她现身诱敌之时,便明白她绝非等闲女子,也跟他先前所见过的闺阁小姐们都不同,自有一种叫人敬慕之意。小唐心中自觉着这般女子和亲异邦,前途未卜,就如明珠投暗,叫人未免心中叹息。

然而虽有一念如此,他的心意却始终坚定如初:既是为与睦邻友好,让两国不生战事,清弦公主此行,却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

然而这一次,当沙罗使者提及要怀真之时,小唐心中,却毫无先前那般平淡坚定心情,朝堂上郭建仪所说的那一番话,竟也似他的心声。

虽然他身为礼部侍郎,这许多年来也迎来送往招呼了许多临近诸国的使者,明白两国之间,能避免直接交战,则一定不可轻易动武,不然的话,生灵涂炭不说,出兵自然要军费,军费开支需要国库,而国库从何而来,自然是百姓身上所出。

加上本国今年并不甚太平,因此成帝的顾虑,小唐也自明白。

但是怀真却不行。

——这念头竟像是一枚楔子一般牢牢地钉在心里深处。

只是他拼力护着的人,终究要推到别的男子怀中,这半生素来不懂情为何物,乍然遇见,便懵头昏脑,失去着落似的,因此竟主动要求担任去沙罗国的和亲正使,只想着索性远离京城,或许过了两三年,满心只在国事之上,那心里所念自然便淡了。

却想不到,阴差阳错里,他竟弄错了怀真的心意,她居然是宁肯去和亲,也不愿嫁给凌绝。

明白怀真心思之后,虽然也有那么一刹那,小唐心中有个狂妄的想法:索性这一路便带着她去,总比从此迢迢分离的好,只要有她在身边儿,不管天涯海角,他都能去的。

然而毕竟是不成的:只因他心里也明知,这一次出使,并非是简单的和亲,倘若真的动起刀兵来,又如何护住她?如何让她远离那些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可怖情形?

只是看着郭建仪将她带走,那一刻,竟有种像是再也无法相见的预感,让他略觉不安。

而他的预感果然便如噩梦一般实现了,在还未进入沙罗边界之时,忽然冒出一支伏兵来,猝不及防掩杀过来。

虽说和亲队伍之中足有八成以上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然而一来长途跋涉,体力不足,二来对方占了地形之利,前来偷袭的人数又是数倍之众,经过一番苦战,终究敌众我寡,折损人数在一半以上。

这些前来偷袭之人将残余舜人捆绑起来,便押往沙罗。

后来小唐才知道,原来半个月前,沙罗王位纷争不断,终究是东沙罗的王叔造反,把才登基不久的新王又砍了,又生怕舜朝来人对他不利,故而才特意安排了伏兵。

只因两国路途遥远,消息滞后,此事又且是才发生的,因此沙罗国的线人竟来不及将这消息传出。

小唐醒来的时候,人在沙罗的皇宫之中,身边之人正是清弦公主,数年不见,容颜却一如昨日,只双眸越多几分精明干练。

见他醒来,清弦公主便笑道:“终于醒来了,不然的话我可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小唐欲起身,胸口却一阵剧痛传来,清弦公主忙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道:“你不必动,你的伤在胸前,差一点儿便中了心脏要害,需要好生静养才成。”

小唐环目四顾,道:“其他人呢?我……昏迷了多久?”

清弦公主叹息道:“还活着的众人,都关押在牢房里,因我求情,又同那王说了些利害关系,才把你留在这里,你已经昏迷三天了,神医说只要及早醒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小唐略一思忖,便问道:“扬烈将军还活着么?”他只记得最后一幕的情形,是他挥刀斩断了一支射向李霍的箭,不料下一刻,胸前便倏地一凉,如被冰锥刺中。

清弦公主道:“还活着,孟将军每日都在地牢里大骂,我悄悄地派人去跟他说让他安静些,免得受皮肉之苦,奈何他性烈如火……倒是更吃了不少拷打。”

小唐双眉皱起,把那股怒意压下,便问清弦公主沙罗国如今的情形。

清弦公主一一说明,见左右无人,便又道:“新王名唤大日王,为人喜猜忌,性情残暴,只是他毕竟有些忌惮我朝,才未曾伤我的性命……”说到这里,又小声道:“但据我观之,此人对我朝大有觊觎之心,近来守卫看的十分严密,我已经暗中联络你先前布下的细作们,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救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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