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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54)

是以, 她撑着一副随时可能饿昏的残躯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容易挪到一棵果树下, 提起脚蹬着树干爬了上去——发现是棵山楂树。

顿时,长陵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八个字有了新的领悟。

最终,她还是饥不择食的下手了,尽管她也不知道这种以消食著称的果子究竟能不能果腹, 然而,连一个完整果子都没啃完,就听到有人走来。

来者步履很快,稳而不沉,可能是个高手。

长陵心神一定,摘了一根树枝,方一跃下骤感头重脚轻,手中的“武器”也被这不速之客给一把夺住。

居然还真的是个高手。

长陵自认倒霉的一叹,发现对方既不躲闪也不反攻,朝着自己盯了那么一瞬。

一瞬之间,她将树枝往那人颈下一卡,摆足架势问:“你是谁?”

那人失神片刻,迟疑开口:“南……絮?”

长陵心里“咯噔一声”。

这耳熟的声音莫不是……那个叫符什么来着?

符宴归疑惑的望着长陵,“你……不认得我了?”

“……”

如果说上天让她死而复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么自打重生后她运势绝对是滑破了底线——到了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的地步了。

这位姓符的要是得知未婚妻被自己给砍死,会不会就地送她去黄泉与南絮作伴?

长陵有些懊恼:早知就不问他的身份了,也不知道现在再冒充南絮人家还信不信。

就在这时,来自辘辘饥肠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噜——”

丛林中一时鸦雀无声。

符宴归先是一怔,关切道:“你饿了?”

长陵:“……”

马的,要不是现在虚的连站都站不稳,她真的是做得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熟悉的眩目感又涌了上来,长陵试图伸手扶住身旁的树,没摸着,足下一瘫,整个人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

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参狼山中的火光差不多都被扑灭了。

朝霞浮游中天,烟霾被风撕成碎屑,消散的无影无踪。

叶麒与余平骑了一夜的马,总算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五毒门。

山寨内到处都是厮斗后的狼藉,士兵们都在忙着清理搜罗,看到有外人进来,立马拥上前去盘问。叶麒本就心急如焚,被人拦下索性脸色一耷:“让符宴归出来见我!”

士兵们俱被这气焰震住,余平忙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道:“这位是贺侯爷,不知符大人人在何处?”

符宴归不到破晓的时候就先一步离开了,留了个善后的将军姓佟名青,一见到叶麒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擦着汗赔笑道:“什么风把侯爷您给吹来了?”

叶麒心系长陵安危,也懒得和他废话,单刀直入道:“佟将军,本侯现在先不和你计较这攻寨的事,我只问你,你们进来这么久,可知五毒门把那些外头抓来的女子关在了何处?”

“知道知道,侯爷随我来。”

佟青把叶麒领到了一间囚室内,指着空落落的锁链:“都仔细盘问过了,最近一个月五毒门总共抓了十个姑娘,昨夜有六个人逃了出去……”

“逃出去了?怎么逃的?”

“是我们的人放走的,”佟青道:“攻寨之前,符大人就下过死令,绝不可伤及无辜,那些姑娘也都是可怜人,我们怎么会为难她们呢……”

“就这么把人放了?”余平也有些不信,“怎么知道她们不是五毒门的人假扮的?”

佟青当即把放人的士兵喊来问话,那士兵年纪尚轻,一看就是刚入伍不久的菜鸟,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几个姑娘可怜兮兮的,而且……都生得很是好看,将军、将军说过,五毒门里的女弟子不是毁了容的就是长得磕碜的,只要是看到丑的就管砍,看到美的……就管放……”

讲到最后,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余平瞠目结舌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年头,丑都是死罪了么?”

佟青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余少侠误会了,五毒门内有多少门人,且都是些什么人,这些我们在攻寨之前都已经查清楚了,南絮昔日为了炼毒容貌尽毁,是以她对貌美的女子又嫉又恨,在她身边做事的,偶尔有一两个稍微标致的也都不在了,剩下的还真都是不怎么好看的,你们要是不信,我这就带你们去瞧瞧……”

叶麒心下稍安,“佟大人说有六个逃出去了,还有四个呢?”

“还有四个……说是都给喂蛇了……”

“喂蛇是什么意思?”

佟青指着囚室内那一口大锅,语气颇是不忍:“说是先给活活煮死,再剁成蛇粮……唉,真是作孽啊。”

叶麒的脸色刷的变了,一把揪住佟青的手肘:“南絮呢?”

土堡之中,四方院内,一只赤红色大蛇横尸而躺,该蛇长躯肥肿,体背上有几处撑爆的裂痕,浸在一滩黑青色的脓血中,稍走近些闻着味便不住作呕。

叶麒脚踩到庭门前,只是那么瞥了一眼,没有继续往里边走,余平立在门口,也有些头皮发麻:“这、这、这……”

“真是心狠手辣啊,听说南絮养着这蛊虫养了足有四年……”院内的士兵脸上都系着遮挡的方帕,佟青让人取了两块新的递给余平,余平顾不上去接,只指着门前的大蛇,“这是虫子?虫子能有这么大?”

“这蛊虫原本也才巴掌厚,愣是吃了人肉撑大的……”佟青说到此处,士兵们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弟子押了上来,佟青立刻走到叶麒身旁,请示道:“侯爷,这个是捉到的人中位份最大的了,名叫箐答,一直都是侍在南絮身侧。”

佟青上前一步:“抬起头来,我们侯爷有话问你。”

箐答被迫摁跪在地,双眼布满了血丝,抬眼看到叶麒的时候不觉诧了一诧,叶麒敏锐道:“你认识我?”

“原来你是东夏的侯爷……”

她这么一说,余平也认出人来,“是她,是她把那位姑娘给带走的。”

叶麒:“人呢?”

“谁?”

叶麒沉着脸默不作声,箐答想了一想,“那位姑娘么?在屋子里啊,侯爷没看到?”

余平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屋里有人?”

“可能屋里是没剩什么了,”箐答又啊了一声,扭头朝院子睨了一下,“从我们家小七的肚子里能挖出来更多……侯爷不妨……”

话没说完,叶麒突兀打断道:“不可能!”

余平和佟青见他骤然一喝,吓了一跳,叶麒弯下腰拽起箐答的领口,一字一句道:“你说实话,我饶你不死。”

箐答见他一脸写满了紧张,反而一笑:“侯爷可知道门主为何要抓那些貌美的姑娘?门主自幼炼毒,体肤遭毒液所蚀,早已不成人形,老门主临死前留了个方子,只要门主服下后便可褪下旧皮换一副新皮,可这新皮要上哪儿去找呢?”她嘴角咧的更开了,“自然得扒下别人的皮……那姑娘的姿容艳色如此罕见,门主一见倾心,其她货色哪还入得了她的眼?”

叶麒道:“不、可、能。”

他不信。

她……可是一跃就能跃上大乘塔、一掌能击退圆海方丈、一瞬便可制伏四大长老的人,纵落到五毒门手中,岂会毫无招架之力任人宰割?

箐答的眼中泛出了一丝意味深长:“昨夜死了三个姑娘,门主最后用了谁的皮囊,侯爷进屋瞧瞧不就知道了?”

叶麒蓦地松开了手,他分明不信的,手心却不由自主沁出了冷汗,然后转过身,飞快的跨进屋中,仿佛再慢一点,就走不进似的。

佟青看他突然奔进去,用眼神询问了余平一下,余平只摇了摇头,忙跟了上去。

闺房里躺着三具被啃光的尸骨。

地板上鲜血湿漉漉滩的到处都是,床榻上,桌椅边,然后一路蜿蜒到院前,是大蛇爬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