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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17)

沈氏气的直拧沈素耳朵,骂沈素,“把子衿吃坏了,我不揭了你的皮!”

沈素笑着讨饶,“哪里会吃坏,我自小吃到大。”他爹自家功名止步秀才,成为大半辈子的憾事,为了培养儿子,却因家里贫寒,没啥滋补的东西,便常去买猪脑一幅给儿子补一补。吃了十来年的猪脑,沈素实在吃怕了。那日他娘端上来,沈素浇上两勺炖好的鸡汤给何子衿吃了。看何子衿爱吃,干脆一天一幅,三幅猪脑都给何子衿补脑了。

何子衿倒没觉着如何,前世也有许多人爱吃这个,她只是没吃过,不想味儿着实不赖,巴嗒巴嗒嘴道,“怪道那么嫩,原来是猪脑啊。”

沈氏是不吃猪肉的,抱了何子衿走,一面走一面念叨,“别理你舅舅了,竟然给你吃猪脑,万一吃笨可怎么办。”

沈素不服气,喊他姐,“你觉着我笨是怎么着啊?”沈素自认为智商不低啊。

沈氏心说,吃十几年猪脑还没把秀才考出来,不是笨是什么。

热热闹闹的,就到了成亲的日子。沈素人擅交际,朋友多,尤其他生得俊美,大红的喜袍一穿能晃瞎半村子女娘的眼。更甭提沈氏沈母这样的至亲,瞧着沈素那是满眼骄傲。譬如有何子衿这小没出息,望着她舅那春风得意的俊美容颜,口水险些滴下来。

更别提她舅的丈母娘江地主的老婆江太太,据传,江太太一见她舅身着喜服的模样,当天将脸都笑歪了。还是请了县城里平安堂的神医张大夫来扎针才将脸给扎正,一时传为笑谈。

不管怎样,她舅这亲事办的热闹,哪怕排场有些土气,但人气绝对够。

当天何子衿还跟着她娘一道去新房看了新娘子,乍看之下,何子衿小小失望,新娘子江氏并不难看,且自有一种温婉柔美,只是,比起她舅便有些不足了。何子衿不禁心下暗叹,果然好汉无好妻啊,似她舅这样的颜,想娶到个颜值相仿的,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子衿存不住话,晚上还悄悄同沈氏嘀咕了一回,“舅妈不如舅舅好看。”

沈氏轻声训她,“看人哪能只看外貌,性子好才是真的。书上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年纪不大,毛病不少,还知道以貌取人了,肤浅!”江氏相貌不差,只是跟沈素比显得平庸了。可是人好啊,沈氏与江氏一个村里的闺女,早便相熟的。且沈氏观察江氏的方式,与何氏观察她的方式是一样的。弟弟的亲事是早定了的,这些年,节下的针线江氏从没少过,一样样的做的仔细。由小见大,只要江氏人好,做沈家媳妇便够了。

何子衿也知自己幼稚了,嘟囔,“我就一说。”

“以后这种话,说也不要说。”沈氏拍拍她脊背,“睡吧。”

往时在家,这时辰何子衿早睡了,因今天人多热闹,又要去看新娘子,方耽搁了时侯,何子衿早就眼内饧涩,闻言立刻阖上眼睛,没两分钟便睡熟了。何恭小声笑,“这么个小小人儿,还知道丑俊了。”

“人小鬼大。”沈氏无奈,“也不知道天天肚子里在想什么。”

何恭道,“咱闺女这是聪明。”

“你别总赞她,孩子都是叫别人来赞的,哪有自家人便赞个不停的。”沈氏对丈夫也是无语。何恭笑,“我这是亲闺女,我当然觉着自己闺女好。”

沈氏觉着自己同这父女两个简直没法交流,她坚持,“反正别总当着丫头的面儿赞她。”

何恭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沈氏对丈夫的态度略有不满,道,“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你别总叫我唱黑脸行不?”

“我哪儿叫你唱黑脸了。我是觉着,闺女还小,不用太严厉。”何恭天生好性子,“再说,闺女也不叫不懂事,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人,是人之常情。”

“你以后不能这样,觉着是小事便不放在心上,孩子就是得教导才能长好。”沈氏道,“你甭看丫头年纪小,其实啥都明白。孩子就得从小教,你要觉着她小就不教她,等她大了再教就晚了。”沈氏素来虑事长远,这以貌取人的毛病,小时候大家不过一乐,若大了还这样……男孩子还好些,人家不过说个风流罪过,女人就事大了。

沈氏觉着自己有必要跟丈夫统一一下女儿的教育方式,对丈夫道,“以后你不能给那丫头两句好话便哄的哈哈一笑,便什么事都没了。做对了,当然要鼓励。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能心软就不说她。时常说着,她慢慢就明了是非。”

何恭虽觉着自家闺女聪明漂亮,以后绝不会是不明是非之人,但妻子说的也有理,遂一口应下。

沈氏自来是个心性高强的人,她知道自己出身普通,也没啥见识。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蠢人,她在家也识得字念过书,而且,并没有因为识了字念了书便自命不凡起来。很大程度上,沈氏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但,她同时也非常好强。

这种好强并没有体现她一定要丈夫考上什么什么了不起的功名,而是表现在她对女儿的教养上。尤其是婆婆一直嫌弃她闺女,沈氏愈发想把闺女教好。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别人越是瞧不起她,她越要把日子过好。别人越是瞧不上她闺女,她越是要把闺女教好!

第16章 沈父

何子衿一夜好睡,完全不知道她爹娘已经为她制定了新的教育方针。其实,即便知道,依何子衿的脾气,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沈氏是亲娘,想她好才会这样费心费力的去琢磨她的教育问题,要何子衿来说,这不是教育方针,这都是满满的母爱啊!

被人这样关爱的是什么滋味儿,没真切感受过的人是不会明白滴。

早早起床后,何子衿穿着一身喜庆的小棉袄小裙子去院子里蹦哒…

在余人眼里,何子衿是瞎蹦哒,其实,何子衿是在健身啦。她就有这种好习惯,虽然她娘纠正她多次让她老实安静一些,何子衿认为这是她娘不大了解她的缘故。在这个一场感冒就可能要人命的年代,健康比任何事都重要。因为何子衿在蹦哒后总能多吃半碗饭,沈氏也就由着她做这种不淑女的举动啦。而且,何子衿以前还想叫着她娘跟她一道健身来着,谁知她娘竟然不会欣赏她的好习惯。于是,只得作罢。

何子衿正两只小肉手叉腰踢腿,听到沈素含笑叫她,“哟,子衿,你又练武功呢。”沈素也是知道外甥女有晨练的习惯,还打趣为练武功。

何子衿回头就见她舅与她舅妈携手而来,两人均是一身大红,双双站在她外公院子的门口,喜庆的很。何子衿故作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璧人吧。”

江氏面儿上一红,连忙将手自丈夫的掌中抽了出来,沈素上前几步,俯身抱起外甥女,笑,“你还知道什么叫璧人?”脱掉童子鸡身份的沈素,明显心情不是一般的好,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颇令何子衿酸酸的看不上,心下暗哼一声,想着他舅虽生得不俗,到底还是个俗人哩。

何子衿肚子里瞎寻思,嘴巴机伶的很,道,“像舅舅舅母这样,就是璧人呗!”何子衿毕竟嫩壳老心,昨晚她口无遮拦的说江氏舅妈不好看来着,现在想想,很为自己幼稚的话不好意思,故此对江氏颇为热情,一个劲儿的说江氏的好话。

江氏是新娘子不假,不过,她本就是长水村人,早便与沈素相识,不然也不能定了亲事,就是同沈父沈母,也是熟的,故此只是微有羞意,听到何子衿小大人一样的说话,轻轻的摸摸何子衿的小脸儿,不禁笑道,“子衿这么小,就会说这样的长句子了。我娘家侄儿,比子衿大两些,说话只会三个字三个字的说。”

沈素笑,“我常说仁哥儿以后是念书的好材料,自来就会念三字经。”

江氏嗔丈夫,“你以后少逗阿仁。”她娘家侄儿嘴笨些,四个字连起来就说不俐落,只能三个字三个字的说话,丈夫先前去她家就逗人家孩子念《三字经》,偏生江仁还学会了大半,颇是令人哭笑不得。

两人说着话,抱了何子衿去了父母屋里请安。

江氏新妇见过公婆与沈氏何恭一家,又奉上自己做的针线,还不忘单给何子衿一份见面礼,长辈们亦自有馈赠,只是碍于沈家家境,不算什么贵重物罢了。接着江氏去拜了沈家祖上牌位,族中族谱添上江氏的名字,江氏才算正式进了沈家门。

何子衿瞧着沈素喜笑颜开到不加掩饰的程度,故作天真的来一句,“娘,你看我舅的嘴,一整天都咧得跟个瓢似的。”

沈素咳两声,抿抿唇,捏捏外甥女的小脸儿,问,“世上还有我这般俊美的瓢?”

何子衿咬着手指,想了想,“比瓢更俊美的,那就是葫芦了吧。”这年头,寻常人家都是剖开葫芦来做水瓢的。何子衿觉着环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