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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181)

短袄上斜襟镶的是一道寸宽的樱草色的料子,腋下斜襟止处系一段窄窄的天蓝带子,且在此处裁出窄窄的腰身,腰上挂着天蓝色丝缕打的长长的流苏穗子垂下。

何子衿这一身是高腰袄裙,她个头儿虽矮,这样穿来也瞧着比例极好,整个人似拉长一般。她衣裳种颜色用的活泼,颇有几分天真稚美。头发编成小辫梳成双丫髻,两根红头绳绑成蝴蝶结的样子垂下来,发间用小小的红色梅花绢花儿装饰,可爱的很。沈氏见闺女头上无金无银,笑道,“这样倒也好看,就是没法儿带钗了。”

何子衿笑,“我梳这样的头发,戴钗本就不相宜,这样就挺好的。”

何子衿是娇俏可爱风,三姑娘则是往端庄里打扮,她正是窈窕的年纪,头发也多,梳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簪一支金步摇,配一支海棠绢花儿,就有那种掩不住的少女的娇艳动人。

沈氏望着两个女孩儿,心里极是欢喜,同何老姑娘道,“这也不是自夸,咱家的丫头们就是比别家的强。”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何老娘瞧着也乐,“这话很是。”对沈氏道,“先前叫你置办的小首饰,置办来了没?”

沈氏一面说着,“昨儿个那银匠铺子里就送来了。”令翠儿去房里取来。

一时,翠儿捧来两个漆红匣子,沈氏打开来,满满两匣子金光闪闪的首饰,何子衿险给晃瞎,两眼瞪得溜儿圆,不可思议,“怎的打了这许多金首饰?”

沈氏抿嘴直笑,何老娘笑,“美得你。”

沈氏此方道,“金的暂还打不起,这是鎏金的。”

鎏金,镀金的意思。

何子衿拿起一支玫瑰花钗,玫瑰做的栩栩如生,这工艺这鎏金技术,寻常人也看不出这是鎏金的来呀。三姑娘道,“一下子做这样多,鎏金的也得费许多银子呢。”

何老娘顿遇知音,道,“可不是,弄这两匣东西,也足花了八两银子!”

沈氏笑,“咱家虽打不起金的,你们大了,总有出门的时候,头发光秃秃的也不好看,这个先拿去玩儿。待以后再慢慢给你们添置首饰。”

何子衿天生乐观,知足常乐,笑,“这个就挺好,要是真金的给我戴,我还怕不小心弄丢了呢。”说着刷刷俩鎏金镯子戴腕上了。

三姑娘也挺开心,与何子衿一人一匣子鎏金首饰带回房了。

待外头雇的车来了,何老娘还说她们,“那许多新首饰,怎么不多戴两件?”

何子衿指指耳上金光闪闪的鎏金葡萄耳坠子,道,“这不是么。”

三姑娘耳上也换了梅花坠子,两人手上还各戴了一个鎏金戒子,何老娘却不甚满意,道,“头上忒素淡,又不是没有,插它个七八根钗才显得贵气呢。”

何子衿道,“祖母,您别老土了。你瞧我们头发这么黑这么亮这么好看,首饰衬一下头发就好了。除了那暴发不会打扮的,谁家会插一脑袋金银哪?真土包。”

何老娘道,“我看你是烧包。”

祖孙两个对了回相声,沈氏笑,“车来了,带着翠儿去吧。”

胡家早先去过一回,如今再去颇有些熟门熟路的意思。

到了胡家大门口仍是有婆子引了进去,至二门换了更为体面的管事媳妇,一路穿月门过长廊,及至一处坐北朝南的院子,便是胡太太的居所了。正房是明三暗五的结构,外头小丫环打起大红的棉毡帘子,何子衿三姑娘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甜甜的暖香,室内传来的清悦说笑声,绕过一张大紫檀屏风,屋子格外开阔起来,正是那日前来拜寿时胡太太所在。

有丫环通禀,“何姑娘、蒋姑娘来了。”

胡太太笑,“快请。”

何子衿三姑娘忙过去给胡太太请了安,胡家四位姑娘纷纷上前,胡二姑娘笑,“祖父寿宴那日虽得见,却没得好生说话儿。我家也有茶花儿,一会请你们去看。”

胡大姑娘嗔,“说到花儿,你这话也没个完了。”引着何子衿三姑娘与室内的其他人相见。

胡太太是祖母辈的人了,且娶了孙媳妇,说来该称老太太了,不知为何还没改称呼,故此,胡太太仍是太太。两位儿媳也都是要给儿子说媳妇的人了,仍是奶奶辈,一个是二奶奶,一个是三奶奶,胡家大奶奶随丈夫在外做官,并不在家。不过,这位大姑娘便是长房嫡女,在老家待嫁,婆家说的是州府颇有名望的章家,章家虽不比宁家,朝中亦是有人为官的,也是州府有名的书香门第。

言归正传,二奶奶望着四十许人,鬓间几许银丝,微有圆润,性子安静,只是赞了声“好姑娘”便没他话了。三奶奶瞧着则较二奶奶年轻许多,一头乌鸦鸦的头发,发间插一支雀头垂珠步摇并两支相宜的珠钗,颊上薄施脂粉,眉间仍可见年轻时的美貌,杏眸含笑,一手拉着一个赞道,“那日人多没细看,原来世间竟真的有这般灵秀的姑娘。往日我只说大姐儿她们几个也算难得,如今见了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

何子衿笑,“三奶奶是大家出身,往日间想来少见我们这样的乡下丫头,方觉着稀罕。您多看上两日,包您就知什么叫土妞儿了。”

一屋子人都给何子衿逗乐,三奶奶尤其笑的欢快,与胡太太道,“母亲瞧见没,我也算会说话的,只是也不如这丫头嘴巧。”

三奶奶笑,“好丫头,你要是土,这世上哪儿还有灵秀的。”亲自携着两人的手给她们介绍胡氏姑奶奶,以及胡氏的女儿赵姑娘,还有胡家四位姑娘,三奶奶笑,“想来那天你们已与我家四个丫头和悦儿认得的,以后好生来往,她们在家也没什么玩伴,很是念叨了你们几回呢。”又问何子衿几岁了,可曾念过书之类的话。

何子衿学着林妹妹的台词,“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

三奶奶立刻道,“怪道这样灵巧,念过书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我家的几个丫头也是念书的,你们就更有话说了。”

胡二姑娘道,“可不是么,以前都是许姐姐过来,这次茶花儿开了,本想也请许姐姐一并来赏花的,不想许姐姐的亲事定了,她也不好出来了。”

胡家并未多说许姑娘定亲的事,与这一群太太奶奶的相见过,又说了会儿话,胡家几位姑娘并赵姑娘便请何子衿三姑娘去园子里看茶花儿了。

何子衿养花儿是为了挣钱,胡家这等人家儿,花草自然不会少,但见着胡家园中这株盛放的茶花树时仍不禁赞叹,“这树得几百年了吧?”茶树树冠遮住花园一隅,树上盛开着成百上千的大红色茶花。

胡大姑娘笑,“这树原是先祖文襄公幼时自芙蓉山上移下来的,自移至本园起,也有两百多年了。”

何子衿道,“那会儿还是前朝吧。”

“前朝还没开始,是大凤朝德宗皇帝时。”胡二姑娘道,“所以说,我家这茶花树也算历经沧桑了。”

三姑娘看了又看,道,“若不亲眼所见,都不能信世上竟有这样的茶花树。”

胡三姑娘与何子衿年纪相仿,眉目间肖似三太太,听三姑娘的话不禁笑道,“其实我家这株茶花树说是有些年岁,在咱们碧水县也是不错的景观了。不过,听说帝都有株杜鹃树,树干有合抱粗,一次开花上万,又是不一样的气派。”

何子衿道,“那肯定得上千年的古树了吧?”

胡四姑娘咯咯笑,道,“这算是树外有树了。”

大家都笑了。

第134章 何老娘的自我评价

????看过胡家的杜鹃树,及至快到晌午时,何子衿三姑娘便告辞了。

两人路上买了几支糖葫芦,到家后,何老娘嘀咕一句,“又乱花钱。”接过一串山楂的吃了。

沈氏说饭后再吃,笑问,“如何?叫你们赏花儿,赏了些什么花儿?”

何老娘咬着醮了亮晶晶糖浆的山楂果儿道,“这冬天有啥花儿好赏的,无非就是水仙,这会儿腊梅还没开呢。”她家这两样花儿都有,依何老娘五十多年的阅历,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世上竟有这一等赏花之人。哪怕她家丫头片子的花儿卖了大钱,何老娘都不能理解赏花之事,花有啥好赏的?无非就是开了花儿,香喷喷的,瞅一眼便罢了。当然,还有一些花儿是能吃的,譬如藤萝花可作藤萝饼,玫瑰花可做玫瑰茶,就是茉莉,除了熏屋子外,花未开时摘下,去了柄蒂淘洗干净,和上两个鸡蛋,摊的茉莉饼也好吃,带着一股清逸花香,与寻常的鸡蛋饼不是一样的味儿。这花儿能薰屋子能吃倒罢了,可世上多少事做不过来,竟还有人瞅着盆花看没个完?俗称赏花!在何老娘看来,凡赏花赏草的人都是吃饱撑的,更别提花大价钱买花儿买草的人,在何老娘看来,都是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