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美人记(246)

宁老太太笑,“那一定得尝尝。”

何老娘道,“我看着阿囡长大,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偏生她嫁的最远。阿囡啊,懂事又贴心,您只管拿她当亲闺女,是一样的。”

宁老太太笑,“叫您说着了,我可不就是当亲闺女么。”

何老娘甭看是头一遭来宁家,她初进宁府时还有些紧张,可一见小陈氏,那满肚子的酸甜苦辣咸上来,光顾着说话,一时便忘了紧张。她老人家说话实在,看宁老太太的样子还挺喜欢,问何老娘家里收成如何,又夸何子衿三姑娘出挑。

何老娘道,“前些年家里日子寻常,近年来宽裕些了,也置了几亩地嚼用,好歹吃饭不愁。”

宁老太太笑,“您哪,甭急,好日子在后头。我家老三老五都说,您家公子是极温雅的人物。去岁子衿过来,听说您家长孙也是念书的胚子。再看您家这俩丫头,一个赛一个的出众,可不都是您教导有方么。”

这话有几分客气,也有几分真心,便是宁五太太说,何老娘完全就是个土鳖老太太,可何子衿、三姑娘却半点儿不土鳖,这两人相貌就是一等一的好,何子衿年岁还小,已是明媚如朝霞,三姑娘大四岁,今年十七,明眸皓齿,身段窈窕,便是大家出身的宁琪,说句公道话,论相貌亦较三姑娘略逊一筹。更让宁五太太不服气的是,她家这等门第,教养出的姑娘自有气度,可何子衿三姑娘两个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竟也举止有度,谈笑自若。真是没天理了!

宁五太太正郁闷自家闺女被比下去,何老娘笑呵呵地谦虚,“乡下丫头,您家姑娘才是千金小姐的气派。”其实心里觉着,您家姑娘不过是会投胎,除了穿的好戴的好,哪儿比我家丫头强啊!嘿!完全看不出来!

宁老太太性子豁达,并不似宁五太太与何老娘这般心里将两家姑娘做比较,宁老太太这辈子见得出色人物多了去,人外有人,自家姑娘被比下去有什么稀奇的。见了出众女孩儿,宁老太太还喜欢多与她们说说话,听说三姑娘亲事定了,这次是来买衣料子的,宁老太太又问定的什么人家。何老娘说起胡家来,宁老太太竟还知道胡家,笑道,“唉哟,她家老太太我最熟的,再明白不过的人,性子极慈和,是一桩好姻缘。她家老太爷以前与我家大伯同地为官,咱们两家就没少来往。”又吩咐宁五太太,“一会儿给这丫头备份添妆礼。”

何老娘心下一喜,假假推辞,“我这是来看您的,怎好叫您破费。”

“这有什么破费的,大喜的事,我也跟着沾沾喜气。”宁老太太笑,“我这亲家的二孙女听说也是嫁的胡家,真是巧的很,这俩孩子可不就成妯娌了么。”

何老娘笑,“是啊,也不知哪里来的缘分。去岁腊月二妞嫁的,热闹的很,整个县都说,十年内不可能再有那样气派的迎娶了。”

宁老太太笑眯眯的听着,亦道,“喜事就得热闹才好。”

何老娘这一来宁家,把陈姑妈的风头都抢了,好在陈姑妈并不介意,她宁愿多瞧一瞧女儿,多跟女儿说说话呢。

中午用饭时,何老娘又开了回眼界,赞叹道,“先时以为我这大姐家就是富贵人家了,饭食就好的好不得,如今来了您家才晓得,山外有山啊。”

宁老太太笑,“合您胃口就好。”

宁五太太笑,“亲家舅老太太喜欢什么,只管说,我来服侍你。”

何子衿:我靠,这话怎地这般耳熟,好像王熙凤就这样笑话过刘姥姥吧。不着痕迹的扫宁五太太一眼,这位中年妇女大概也当她们是刘姥姥了。

何老娘笑,“哪里敢劳烦你,有我这丫头在就行了。”早在一吃饭时,宁五太太与小陈氏都是站着服侍,何老娘就有些傻眼,心说大户人家难不成给媳妇吃剩的?

何子衿笑,“五太太只管去服侍老太太,我服侍祖母就好。您家的美食,我去岁就尝过,您可是忘了?”给何老娘夹了块素鹅,“祖母尝尝这素鹅。”

何老娘吃了,点头,“果然好吃,比你做的强。”

何子衿也尝了一块,很是认同何老娘的看法,道,“清隽甘醇,别具馨逸,去岁我来给老太太、太太、小姑妈请安就吃过一回,回家怎么做都没有您府上这味道,后来翻了许多食谱,又请教了我们县里的厨子,今儿一来就知道哪里比不上了,您家这素鹅是炸过再熏的,怪道味儿格外好呢。这一点,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宁五太太笑,“唉呀,非但花儿种的好,看来子衿厨艺也不差。”

何老娘颇是得意,嘴里道,“诶,就这两样好处啦~”又絮叨,“其实家里有做饭的婆子,她就爱掺和这个,我也随这丫头去了。我们乡下人家,丫头们也都得学这个,以后少不了要做的。”抿一口黄酒,何老娘道,“我平时都教导她们,投生在咱们小户人家,没那大富大贵的命,就得勤谨着些。靠什么呢,爹娘祖宗的都是从土里刨食儿,她们也就得靠自己的两只手。”

这样一说,宁五太太顿时就痛快了,想着也是,再出挑如何,门第摆那儿,一辈子怕也比不上她家闺女的。宁五太太这笑顿时灿烂许多,道,“您老啊,福儿在后头哪。”

何老娘笑呵呵地,“今天能来您家见识见识,可见是如太太所说,有福有福。”逗得宁五太太笑个不停。

看宁五太太笑靥如花,何老娘心说,可算把这宁五太太给哄欢实了,我略夸自己丫头两句你就臭脸。要不是看你是个当家人,看老娘还理你呢。

话说,你这么欢实,添妆礼啥的,不会忘了吧~

第180章 立场

待自宁家告辞离去时,也没见着那添妆礼,把何老娘郁闷个好歹,心说,这样大户人家,怎的还说话不算话哩~真是的,白奉承半日。

于是,何老娘的一腔怨念就转变为对宁五太太的评价,她老人家在回别院的车上就忍不住同陈姑妈道,“我虽说是头一次来,觉着,他家老太太是个好的,为人也和气,就是那个五太太,瞧着就刁钻,可不是好相与的。”

别看何老娘这话带了些私怨,不想却正对陈姑妈的心坎儿,陈姑妈道,“可不是么,以前我就听阿囡说,这个五太太惯会拔尖儿要强的。宁家前头四个儿子都在外做官,就这个五老爷五太太两口子在老家尽孝,他家老太爷老太太年岁大了,府里的事儿可不就是这两口子说了算呗。也就是阿囡这脾气,不争不抢的老实头,一心一意的就在老太太身边服侍。前年子衿重阳节来参加那个花会,好心去府上请安,他家老太太赶巧了不在家,这五太太就连见咱们子衿都没见一见。后来他家老太太可是不乐意,嗔着五太太说她怠慢了亲戚。现下啊,他家老太太身边的事儿,多是阿囡在料理,府里的事,是五太太管。”

何老娘道,“这也好。看他家老太太像个明白人,只要咱们阿囡别吃了亏就好。”一拍大腿,“唉呀,大姐,我想起一件事来着。”

看何老娘这模样,陈姑妈忙问,“啥事?”

何老娘奇怪的问,“我觉着大姐家就是富贵人家了,我常听人说,大郎他爹做盐商赚的银子海了去,就是县太爷也比不上大姐家富庶呢。可你说这宁家,能做多大的官儿呢,怎地他家就比大姐家更富贵呢。”别看何老娘没啥见识,宁老太太身上穿戴的,她也不认得,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哪怕何老娘不认识人家身上的贡绸头上的美玉,也知道那都是极好的东西。不要说她比不得,就是大姑姐也比不得呀。那何老娘就纳闷儿了,陈家哪儿来得这样的财力呀!

陈姑妈其实具体也说不上人宁家靠啥发的财,只得含糊道,“妹妹想,不管商人再怎么有钱,还不是要给当官儿的管着,就知道了。”

“哦。”何老娘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何子衿笑,“祖母,就是我娘那小小的酱铺子,每年还得孝敬县衙两成分子呢。”

何老娘这下顿悟了,道,“原来是天下老鸹一般黑啊。”看来州府这大官人家与她们县城的小官儿也没啥区别嘛。

陈姑妈哈哈笑,“这样说也对,只是别往外说就好。”毕竟她家与宁家是亲家,现在更有利益勾连。

何老娘立刻保证,“大姐放心,我嘴最严了。这也不是能往外说的事儿。”

待回了别院,老姑嫂两个也有些累了,何老娘道,“姐姐去歇歇吧,一会儿咱们再说话一样的。”

陈姑妈也没客气,道,“嗯,妹妹也歇一歇,今儿歇好了,明日咱们去给三丫头置衣料子。”

何老娘响亮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