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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320)

姜婆子也有几分急智,“大奶奶要不信,不如随我去赵国舅那里问个明白!”

沈氏又不傻,再不容姜婆子胡扯,“看来婶子果真是哄我的。”直接命翠儿撵了姜婆子出去!

待撵了姜婆子走,何老娘道,“何苦与她废话。”

沈氏道,“咱家还没准备好,不好蓦然翻脸。明儿个相公就去州府找孙御史,看看孙御史怎么说。”

何老娘骂,“天打雷霹,饿不死的狗杂种!”

傍晚胡文过来方知原委,胡文听到赵家又自称国舅国丈的,忍不住道,“他家算哪门子国丈,他闺女连个嫔位都没争上呢。这能称国丈的,必得是后族才成。陛下三位皇后,没一位是姓赵的,他家这是异想天开自己发梦呢。”

何老娘咋舌,“皇帝能娶三个皇后啊?”她们这小地方可都是一夫一妻的,男人花心,顶多再纳几房小老婆,但正房只有一位呢。皇帝家就是不一样啊,一下子娶仨皇后,何老娘问胡文,“这一下子娶仨皇后,分大小不?”

胡文忙道,“不是一次娶的。听祖父说,陛下的元配皇后姓褚,出身褚国公府。褚皇后过身后,有一位胡皇后,是临终前被扶正,以后礼安葬的。后来,又有一位皇后,前些年也过逝了。这三位皇后的父亲,才是正经国丈。”

何老娘相当灵光,主要是何子衿以前就跟她讲过,赵娘娘也不过是皇帝的小老婆,赵家这国丈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胡文一讲,她老人家就明白了。心下感慨一回皇帝命好硬,这都连克仨老婆了,何老娘问,“阿文,你说有个皇后姓胡,跟你家一个姓,你家跟胡皇后家有关系不?”

何老娘问到这个,胡文有些羞涩,不好意思道,“要说没关系,就显着咱家孤高了。祖父以前做官时,得过承恩公府的关照,我家与帝都承恩公府是联了宗的。”

何老娘可不懂啥孤高不孤高的,何老娘咂舌,“这么说,你家才是国丈家啊?”联了宗,就是一个祖宗啦。

“可不敢这么说。”胡文连连摆手,解释道,“同宗而已。胡皇后原是今上生母胡氏太后的亲侄女,承恩公府在帝都,那才是正经国丈家。”

何子衿道,“同宗也了不得了。”贾雨村也就是宁荣二府同姓罢了,刘姥姥女婿家狗儿祖上也就是与王家连宗而已。何子衿笑,“阿文哥家委实好家风,这样的事,咱们县竟无人知,可见族中子弟行事低调。”

何恭亦是颌首,这样低调的人家才叫人敬佩。胡家于县中素有令名,绝对与其家风有关。

胡文笑,“难不成还成天以国舅国丈自居,也就是在咱们这小地方,倘在州府,赵家这般行事,落在讲究的人家,也要叫人笑掉大牙的。”

何老娘松口气,“这我就放心了。”赵家国舅不过是自己吹出来的,胡家不但出过皇后,连太后都姓胡哩,怎么都比赵家硬气。

“姑祖母只管放心,那姜婆子不过胡扯,皇帝好端端的在帝都皇城呢,怎会来咱们这小县城?就是赵家这般作死,不过时候未到,他家事还未发,一旦发作,必是大事的。”胡文道。

何家总算稍稍放了心。

家里还有媳妇儿子等着,胡文并未在岳家留饭,沈氏叮嘱他,“三丫头还得看顾孩子,刚出月子且得休养,这事儿暂不要与她说,省得她费神。”

胡文笑应。

第二日,何恭还是去了趟州府。

这边儿姜婆子第二趟去何家也没把事儿办成,硬着头皮去跟赵二爷交差时,险叫赵二爷的吐沫星子喷死。好在姜婆子活了这把年纪,大事小情的也见识过一些,如赵二爷这样的,她见过不老少。她这把年纪,挨赵二爷一脚,直接头一歪倒地上装死过去,赵二爷总不能鞭尸,喊人来将姜婆子抬了出去。又想着何家这刁民人家,竟然要圣旨才肯交闺女!

哼!

原本赵二爷对何子衿不过是偶起兴致,何家亲自送来,他还得看一看成色呢。偏生何家百般推托拒不交人,他倒真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这般宝贝呢!

赵二爷想知道何子衿的相貌,可人家何子衿毕竟也勉强算个小书香人家的闺秀,这年头儿,就是小户人家的闺女,也没随地乱跑的理。赵二爷这想头儿,一时半刻还真实现不了。族弟赵发财知族兄这烦恼,笑着给族兄出主意,“这有何难的,县里的闺女,咱们大男人不知道,官媒婆定知道的。”

赵二爷得赵发财给他提了醒儿,便令人唤了县里的官媒婆来,这官媒婆姓王,圆团团的一张笑脸,是县里说媒拉纤的老媒婆了。碧水县又不大,县里的闺女,王媒婆知道十之八九。

赵二爷一提何子衿,王媒婆就知道了,含笑一瞥赵二爷,帕子掩唇就笑了,“要说别个人,老身还可能不知,这何家姑娘,老身倒是有福见过几遭。”啧啧两声,王媒婆偏又不说话了。赵二爷听这话就知问对了人,自手上撸个份量十足的大金戒子赏了她,笑,“王婶子同我好生说一说这何姑娘,以前只听说她种花儿有名,不想人比花娇啊。”

“岂止!”王媒婆手里一掂金戒子,脸上的笑越发殷勤,将戒子搁荷包里,王媒婆笑,“要说我老婆子这辈子活了快五十年了,这样水灵灵的姑娘还是头一遭见涅。”与赵二爷道,“前几年他家一位与薛千针学绣活儿的蒋姑娘生得也极好,蒋姑娘原是芙蓉县人,爹娘全无,投奔了何家来的。这样的命硬,就是生得好,硬是嫁进了胡家,给胡老爷家的四孙少爷做了正房少奶奶。蒋奶奶的相貌,就可想而知了。可这位何姑娘哪,比那位蒋奶奶生得更好,不是我说话夸大,全不似小门小户养出来的闺女。听说,何家可是下大本钱教养闺女的,自小就念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模样更不必说,咱们全县的姑娘加一块儿也没这样的美貌,真不知老何家怎么调理出来的。我初次见,还以为是哪家大家闺秀来呢,二爷要不信只管出去打听,咱们县里但有见过她的,就没有不赞的。非但生得好,人也有本事,一盆花儿卖好几百两银子。我的乖乖,近年更是通了神,说她的卦相灵的了不得。”

王媒婆是知道赵家根底的,想着赵家寻日间没少张罗女孩子,这一二年更是要挑才色出众的干净女孩子。赵二爷的品性,她亦有所耳闻。赵家虽富贵,毕竟只是近几年的事。何家可也不是穷家破户,而且何家很有几门不错的亲戚,王媒婆在县里走动多年,心念一转,感慨道,“这老何家啊,定是上辈子烧高香喽。这几年,尽是何家的喜事儿。前年咱们县的何举人,就是何家同族的。哎,十八上就中了举人。还有在何家住的和江秀才,唉哟,去年才十一,中的是案首吧。都说何家祖坟风水好,看来是真的。”

赵二爷寻思,何家当真不是好啃的骨头,心下亦有了主意,“是啊,我这里还有一桩大福气,不知何家有无福分消受。”

王媒婆将眉一挑,圆团团的脸上堆起笑意,却是道,“二爷您别诳我,您手下多少能人,有好事儿也轮不到老身。老身不过是干些说媒拉纤的活计,您老的意思,老身多少也猜着了。我跟二爷说句老实话吧,您家虽好,可是上下瞅瞅,您家自咱们国丈老爷,到您家三位国舅爷,该娶的都娶了。难不成,您要何家姑娘给您来做小?这事儿您别找我,老身没这本事。人何家拿着闺女宝贝哩,打三年前就有人打听他家闺女,这几年,求娶的人家儿就多了,人家挑着哩。”

赵二爷又撸下个宝石戒子塞王媒婆手里,轻佻的拍了拍,直拍得老媒婆一嗔,打回赵二爷的手,赵二爷方抚着手背一笑,道,“不是我,是我的族弟。帮我管理芙蓉楼的族弟,叫发财的,家里四进宅院,有的是金银,族弟眼界高儿,寻常人家的姑娘真瞧不上。怎么样,王婶子给我这族弟做个大媒如何?”

王媒婆抿抿唇,把宝石戒子给赵二爷放桌上,见赵二爷变脸,王媒婆先道,“二爷勿恼,听老身说!”

王媒婆道,“先前收二爷的打赏,是二爷跟我买消息。这宝石戒子,我怎会不喜欢?只是,我干这行,有我的规矩,我老婆子做了三十年的媒婆,阖县都知道,事儿成了我才收银子。这亲事,我真没把握,可二爷用得着我,我得给二爷这面子。我替二爷跑这遭,待成了,二爷再赏我。倘不成,二爷别恼我就好。这两家做亲,都要看缘分的。”

王媒婆又不是他家奴才,故此,即使王媒婆不大谄媚,赵二爷也应了,赵二爷又道,“还有些事,得跟婶子提一提。”把先前想送何子衿去宫里享福的事说了,赵二爷叹,“我在家里坐着,姜婆子行事不大妥当,倒叫何家误会了。我也是听说何家女有美名,想着一个县的乡亲,不忍她这珠玉流落乡间,才起了这念头。既何家不愿意,便罢了。老话说的好,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族弟委实好人才,这次就请婶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