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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353)

何子衿天生拍马屁的小能手,点头,“祖母说的有理。”

于是,何老娘得意的将嘴撇的更高了。

以至于在吃晚饭时,何恭见他娘歪着嘴,不由道,“娘你这是吊线风啦!”【注:吊线风,面部神经瘫痪的一种病,通常表现为,眼斜嘴歪……】何老娘听儿子这话,险些真气成吊线风。

总算何老娘的嘴巴恢复了正常状态,何家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天时刚进六月,暑热更甚,何恭阿念都在一意功读,何子衿正与三姑娘一道对烤鸭铺子的账。如今天热,烤鸭铺子索性歇业一月,待过了三伏天再开张。三姑娘来娘家,边对帐,也是解闷。

何老娘听着算盘珠子劈啪响动,心里那个美呀,觉着仿佛听到无数银子哗哗流到口袋的天籁之音。何老娘一面看着重阳小哥儿,心下琢磨着让周婆子看看井里湃着的瓜,昨儿晚上放进去的,这会儿也凉透了,天儿热,捞出来切了,一家子解解暑才好。

何老娘盘算着吃瓜呢,陈姑丈就匆匆来了。

陈姑丈一身茶色纱袍,整个袍子后背都汗湿了个透贴在微驼的脊背上,脸上热的通红,一脸的汗珠子,陈大郎跟在身畔,也是火烧火燎的样子。

何老娘还说呢,“他姑丈、大郎,你们来得正好,一道吃瓜。”

陈姑丈一屁股坐竹椅中,汗都顾不得擦,夺了何老娘手里的瓜放回茶盘里道,“还吃哪门子瓜啊,赶紧让子衿丫头躲一躲,宫里选宫人,子衿丫头在名单上。”

“啥?”何老娘先是没听明白,接着明白后,声音陡然拔高,“宫人!”

一时间,阿念何恭也从隔壁院中跑来,沈氏听这信儿都站不稳了,何老娘六神无主,四下看着家里人道,“这咋说的这咋说的,宫女不都得没成亲的么。咱们丫头可是定亲的呀!”

陈姑丈叹道,“这事一时说不清,我在州府得了信儿,立刻就快马赶回来跟你说。快躲躲,我车马就在外头,叫子衿丫头坐我的车先躲出去!”

沈氏立刻说,“躲我娘家乡下去。”

何子衿早将这些人不停盘算她的事想过千百回了,她道,“这不只是咱家的事,这些人针对的也不是我,何况咱家就这几门亲戚,要是有心抓我,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我去山上。”

陈姑丈抹一把脸上的汗,急道,“出家也没用啊!你都在名单上了!”

“不是出家,我去朝云师傅那里,他们无非是想对朝云师傅下手,又不敢,才打我的主意。”何子衿早有决断,“我去跟朝云师傅拿个主意。”

沈氏也慌了神,“这,这成么?”

何子衿眉毛微皱,“应是成的。”

何子衿去自己屋换了件衣裳,就要去山上,何恭阿念自然得陪她一道去,陈姑丈道,“外头有我的马车,你们坐车到山下,也快些。”又交待长子,“你带人同你表弟他们一道去。”

何子衿忽而对陈姑丈道,“要有机会,还是将表姑从宁家接出来的好。”

陈姑丈脸色微变,何子衿抬脚出了门。

朝云道长当天就直接留何子衿阿念住下了,让余人回去,何恭真想留在山上守着他闺女,还是何子衿说,“爹你不回去,祖母她们在家没个主心骨。你只管放心,我没事的。”反正是好是歹是吉是凶就在这几天了!

相对于何恭的忧心忡忡,何子衿倒是一幅信心满满的样子。

陈大郎劝着何恭,一行人方下山回家。

陈姑丈也有了年岁的人,在何家狠狠的歇了歇,方说了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陈姑丈道,“还是你们族里何老爷亲自同我讲的,他在州府一时脱不了身,让我回来先说一声。”

沈氏更纳闷儿了,“忻族兄如何知晓得?”

“这就不知道了,他有他的路子。”陈姑丈叹,“要是寻常选宫人,怎么也得经县太爷这里,凭咱家在县里的人脉,走走关系也落不到子衿丫头头上。如今这消息自州府出来,显然是有人针对咱家的。这如何能去得?”前番何子衿同陈姑丈说了宁家似是而非的盘算,陈姑丈还在信与不信两可之间。如今突然有了这事,陈姑丈怎么也得过来说一声。就是想何子衿富贵了沾光,明显这算计的人自家惹不起,何子衿真给人算计了去,吉凶都难定,何况富贵呢?陈姑丈叹了又叹,“一会儿我再打发几个伙计过来,我这几天哪儿都不去,要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过去寻我,如今不是客套的时候。等晚些时候阿恭回来,让他到我那里去一趟,我们商量商量,胡亲家是做过官的,他是个有德行的人,看他那里可有什么法子,再到县太爷那里打听打听,总能打听出个信儿来。”

陈姑丈到底走南闯北的人,知道宁亲家不可靠时,心下也有了主意。

何老娘沈氏都应了,何老娘心里惦记着自家丫头片子,不过,到底对自家丫头片子十两银子一卦的卦相很有信心,她老人家还分神问陈姑丈,“宁家这样,你还把我那苦命的丫头搁他家?”说的是小陈氏。

陈姑丈神色有些委顿,他有了年岁,还是老观点,道,“嫁都嫁了,能怎么着?”嫁出去闺女泼出去的水,在陈姑丈的观念里,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何老娘道,“我听说现在朝廷不管女人守不守寡,你银子也赚的差不多够了,你想一想,把孩子要回来,年岁也不算太大,再找门亲事,不见得找不着。”

陈姑丈支唔两声,疲惫加上暑热、心情也不好,就起身告辞了。

他那车给何子衿一行用了,好在留下的仆人也机伶,在街上叫了顶轿子,送了老太爷回家。

三姑娘不放心,一直陪着何老娘沈氏到傍晚才回去。

胡家得消息就晚了些,不过当晚也知道了。

胡山长亲自去县令家问了选宫人的事,县令姓孙,也是碧水县的老县令了。孙县令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晓得有此事。胡山长还是同孙县令打了声招呼,孙县令道,“我在此地为官十来年,再怎么选宫人,也该知会我一声的。”

胡山长叹,“现在这世道……”孙县令在碧水县鼓励工商,兴办书院,算是难得的好官了,这些年却一直不得升迁。便是胡山长,也不由感叹世道不比先前了。

孙县令笑笑,“老前辈放心,再怎么征宫人,到咱们县,也没有不知会我这父母官的。介时,我必与征召官说明何家姑娘的情况。一则逾龄,二则也是定了亲的人。”

胡山长、何恭、陈姑丈几人连忙同孙县令道谢,这是应当的,哪怕胡山长,致仕前的官阶远高于孙县令,孙县令按官场规矩称胡山长为老前辈,但县令是一地父母官,当地士绅都会很客气,何况孙县令的确是不错的父母官。

这里同孙县令通了消息,何恭的心也稍稍安了一些。

平静的过了三天,碧水县来了一行人,而且有正规文书,先去的县衙,孙县令倒还够胆,主要是,在碧水县窝了十来年,本身早绝了升迁的心,是故胆量就比较足了。何况,这一行人里还有碧水县人氏——赵二。孙县令便说了,“我听说选宫人皆是十三到十五岁之间,何姑娘已过及笄礼,又有亲事在身,这要选上去,岂不是对万岁大不敬。”

赵二道,“这就不消县令大人操心了。”

孙县令忍气,“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受陛下之命为一方父母,事关陛下,本官自然要谨慎操心的。”

赵家自从出了个娘娘,娘娘还生了个皇子,如何还将小小的七品县令放在眼里,赵二冷笑,“这么说,大人是要抗命?”

孙县令不敢抗令,不过,孙县令一个眼色,自的小仆先抄近道跑何家去通消息。

何家也做了准备。

何恭在家坐的端正,他平日最是好性子,此生第一大恨就是眼前的赵二了,无冤无仇的,就这样盘算他家。何恭忍气,淡淡说出早商量好的话,他道,“我家丫头去了山上朝云观修炼,正在闭关,前儿我去也没见着人。”

赵二怀疑,“何秀才你不会是把你家闺女藏起来了吧?”

何恭极是厌恶的瞥赵二一眼,“我这话撂在这里,藏没藏起来,朝云观在那儿也跑不了。”

赵二还想说什么,那边陈大郎带着一帮子人,胡文带着一帮子人就到了,隔壁冯家太太也带了小厮丫头的来了,还有何氏家族,虽说不是什么大家族,家族里也有些人手的。一时间,何家小院站满了人,赵二嚷嚷,“怎么,想造反哪?”

谁怕谁啊?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虽然赵二弄了这么一队兵来,当地人也不怕他,就有人说了,“赵二,你一没官二没职的,你说造反也得有人信哪。你弄这么些人来做什么,知道的说你是要人家小仙儿去宫里做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土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