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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378)

沈老太太叹,“说来小瑞看上是他家六房里庶出小五爷家的一位姑娘,这位姑娘,人也能干,针钱亦好,平日里说话,瞧着也是个明礼的。只是,这梅家为人,就像亲家说的,就剩个面儿了,他家等闲便拿书香门第说事儿,要是小瑞是个进学的,还好说,偏生是在禁卫军当差,看他家连祁副将家都瞧不中呢。殊不知,祁副将握着的是禁卫军实权,家资富饶,日子也好过的很。”

“这可真是……”何老娘又问,“那梅姑娘怎么说?”

“小瑞也只是出门时偶尔救过梅姑娘一回,梅姑娘能说什么,她就说了,怕也做不得主。”

何老娘一时也没法子了。

何老娘正给小瑞哥操心终身大事呢,沈素脸色极不好的回府,消息很快何老娘也知道了,原来是宁家被抄了。何老娘一时没大明白,“哪个宁家?”

何子衿从舅家听了消息回来,说与祖母、母亲知道,“还有哪个宁家?就是陈姑祖父的亲家宁家?”

“他家远在蜀中,怎么犯事儿犯到帝都来的?”

何子衿道,“我听舅舅说,犯事儿的不是二房,是他家长房。他家长房老爷是谋逆大罪下的狱,这会儿判下来了,阖府都抄了,二房也保不住了呢。”

何老娘哪里经过这个,顿时吓得脸色不大好,连声问,“那你陈家小姑妈怎么办?可在他家住着呢。”

何子衿道,“我也不晓得呢,我再去问问舅舅。”

何老娘自榻中起身,道,“我跟你一道过去。”

沈氏也很关心此事,索性一并去了。

沈素脸色不大好,但也不是很坏,他与宁家素无来往,牵连也牵连不到他身上去。见何老娘过来,沈素便将事情说了,“宁大人原是主持修建悼太子陵的,结果,这陵修的差不离了,工部还没检查呢,突然就塌了。事儿可不就落在宁大人头上,当天他就下了刑部,待刑部查问时,他先时犯的一些事也叫查了出来,刑部已判了抄家。”

何老娘道,“可这也不关老家的事吧?”

沈素知道何陈两家是姻亲,陈家与宁家又是姻亲,沈素道,“宁大人是谋逆大罪,说不得就得满门遭秧。”

何老娘立刻六神无主,喃喃道,“这可不关芳姐儿的事哪,芳姐儿给老宁家守了一辈子的寡,一点儿福没享,难不成最后还要为宁家陪葬?”

何子衿劝道,“祖母你莫急,姑祖父姑祖母在老家没有不知道的,姑祖父家里有银子,总能帮着疏通一二,咱们再等等消息不迟。再者,小陈表姑是有贞洁牌坊的,她是节妇,纵是刑部判案,想来也另有轻判!”

这一席话,说的轻快俐落,沈素不禁另眼相待,觉着外甥女极有见识。沈素道,“是啊,陈太太既是节妇,在案件上,刑部也会斟酌的。”

何老娘眼眶微湿,拭泪道,“我那芳丫头,自小柔顺,偏生这样的命苦。一辈子这样没滋没味儿就不说了,这眼瞅着熬了大半辈子,偏生遇着这样的事,竟是连平安也不能了!”说着又同沈老太太打听,“哪座山的菩萨灵,明儿我带着丫头去拜拜,求芳丫头平安。”

沈老太太难免又安慰了何老娘一通,第二日,何老娘还是借了沈家马车,带着一家子去西山寺拜了菩萨方罢。

宁家这案子判下来未久,刚进腊月,陈姑丈带着陈三郎满面风霜的赶来了帝都。陈姑丈原是个圆润的胖老头样,今一见,竟是瘦的如同枯竹,可是把何老娘吓坏了,连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陈姑丈茶也顾不得喝一口,道,“他舅妈怕是不知道,芳丫头婆家出事了,如今一大家子已被押解来帝都,我跟你姐姐都放不下芳丫头。路上有大郎二郎两个跟着照应,我带三郎快车来帝都,就是想找沈舅爷问问,咱们芳丫头可还有救?”

何老娘先骂,“你个老不死的,还不是你银子迷了心,非得给芳丫头说这样一门亲事!不然,孩子再也遭不了这样的罪过!”骂的陈姑丈愈发后悔,他要料得到如今,也不能给闺女说这门亲。

骂有什么用,何老娘骂一回,叹一回,自己想说,又怕说不清,一指何子衿道,“丫头,你口齿好,与你姑祖父说说看。”

何子衿道,“姑丈,宁家长房大老爷如今听说已死在狱中了,长房其他人都收监了,待二房的人到了,估计也就宣判了。”

陈姑丈问,“到底是个什么罪过?”

“我舅舅说,是谋逆大罪。”何子衿道,“听说早有晋宁伯,是宁大太太的娘家侄子当朝给求情,结果情没救到,还得了皇帝好一通训斥呢。”

一听“谋逆”二字,陈姑丈直接瘫了。

大家难免又劝了陈姑丈几句,陈姑丈再圆滑,也就是个乡下地方的盐商。他这次来,倒是带了不少金银,只是,有银子,却是不知往哪儿使去。陈姑丈到底厚颜求上了沈素,沈素私下与陈姑丈说了个明白,“非但宁家罪责颇重,还有一样,他得罪了当朝太子。”

陈姑丈如坠冰窟,谋逆,得罪太子什么的,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大罪!陈三郎哆嗦道,“沈舅爷,这么说,我妹妹是一点救也没有么?”

沈素想了想,道,“令妹的事,秉公而论,节妇自要轻判的,只是,宁大人把东宫得罪的太狠了。我找人打听一二吧,只是不敢保证什么。”

陈姑丈连声道,“沈舅爷肯帮着问一句,已是咱们的恩人。这样的惊天大案,我听一句就腿肚子哆嗦,谁又能做保呢。还劳烦沈舅爷帮着问一声,是好是歹,总叫咱们心里有底。”说着,奉上一个银封。

沈素叹道,“也罢了。”

沈素找的是孙御史打听,孙御史不一定知道内情,但,孙御史与刑部右侍郎苏不语交好,这就能说得上话了。沈素闻知苏不知最喜美人图,特意花了千两白银买了一卷前朝大家的丹青送上。

苏不语赏鉴了一番美人图,方听二人说明来意,苏不语道,“宁家的案子是尚书大人亲自审理的,陛下尚未宣判,不过,里面即有节妇,本官不知还罢了,既知道,自当提一句。只是,到底如何,端看上意了。”

沈素仍极是感激,道,“如此也很是烦劳大人了。”

“哪里的话,本官本就在刑部任职,这原也在本官职责之内。”苏不语性子随和,与二人说起话来也不摆架人,二人皆是有才学之人,一道说话也能说到一处去,及至苏不语听郝御史说沈素家的菊仙外甥女来帝都了,更是大为赞叹。不过,苏不语不禁多问一句,“令甥女既来帝都,焉何不去拜见太子妃?”

沈素一时没明白,道,“我家甥女不过平民而已,如何能拜见太子妃娘娘?”

苏不语一拍脑门,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令甥女的师傅朝云道长,阿素你可认得?”

“这自然认得,那是我们老家的一位道长,我小时候都常去道观。”

苏不语道,“此事我说与你们知晓,你们不要往外说去。那位朝云道长便是太子妃嫡亲的舅舅,因故在蜀中隐居,故此,身份不为人知。太子妃母族人少,也只有一位舅舅在世了。令甥女既到了,该拜见太子妃,想来太子妃也是想知道一些道长近况的。”

沈素惊的一时不知要如何言语了,良久方道,“我,我实在不知。这……”

苏不语笑,“阿素你也莫拘泥,此事不如我来代你安排。”

沈素连忙道,“有劳大人了。”他又有些担心道,“我家甥女生在乡间,这觐见太子妃娘娘的礼数也不大知道。”

苏不语对此事显然颇是热心,道,“这无妨,我家有几个老嬷嬷,于礼节略知一二,阿素不嫌弃,让她们随你回家,略指点菊仙姑娘一二就是。”

沈素感激的应了,心下明白,朝云道长看来非但是个有大来历的,想来于太子妃也是极重要的亲人。他本就是个机敏人,眉心一动,道,“有件事,颇是冒昧,原已托给小唐大人。可我这心里突然就觉着,兴许苏大人也认识那位先生。”

苏不语问,“你说的是谁?”

“是这样,我家甥女来帝都前,朝云道长曾托我家甥女带了些东西给一位谢先生。”

“阿素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与谢驸马相交几十年,他家的人,我认识大半。”苏不语笑呷口茶,问,“不知阿素说的这位先生名讳为何?”

沈素道,“姓谢,上莫下如。”

苏不语直接一口茶水喷沈素满脸。

话说,苏不语喷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