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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437)

何子衿笑道,“那是一定的,不请我,我都得来。我听到这大喜事儿就在家坐不住,非得过来贺一贺您老人家呢。”

梅老太太正是人逢喜事之时,笑呵呵地最爱听人说巧话。何子衿有意奉承她,她自然高兴。何子衿问,“就是不知道咏竹姑娘定的是哪家?”

梅老太太道,“是承恩公府胡家。”

何子衿“唉哟”一声,笑道,“这可是极好的亲事,胡家,可不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娘家吗?唉哟,这们的好人家,连我们这刚到帝都没多会儿的都听说过呢。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再显赫不过的。”然后又问是胡家哪房公子,何子衿听闻是胡家长房一位孙辈的公子,嫡庶便没有再问,梅家素重嫡庶,倘是嫡出的公子,简直不必何子衿问都会说的,如今梅家不提嫡庶,想来是位庶出的。

何子衿笑道,“不知可定了日子?”

梅老太太笑,“定了,这月十八下聘,下月过门儿。”

“唉哟,这可实在太快了。”

梅老太太道,“江太太有所不知,这守了一年的国孝,多少亲事都耽搁了,眼下出门儿,都是吹吹打打办亲事的。”

“这倒也是。前儿我出门,连遇着三拨成亲的,排场还者不小。”

在梅家老太太屋里说会儿话,何子衿说想去见见梅姑娘,梅老太太便让丫环带着何子衿去了。

之后的事,根本不必何子衿主动开口,何子衿也没主动开口的意思,梅咏竹就令丫环拿两盘果子带着屋里其他丫环婆子出去吃果子喝花了。梅咏竹对着何子衿就落下泪来,露出那幅羞羞怯怯的模样,抽咽了一段时间,见何子衿只吃茶不说话,梅姑娘就自发的将眼泪收了收,哽咽道,“是瑞哥哥托何姐姐过来的吧?”

何子衿点头。

梅姑娘那眼泪,刷的来了第二拨,这要是小瑞哥瞧了,必然是望之肝肠寸断啊。可惜,何子衿不是小瑞哥,她上辈子虽没什么大见识,也是见过白莲绿茶什么的。梅姑娘把眼睛都哭红了,何子衿茶也喝的差不离了,就好整以暇的看着梅姑娘哭。梅姑娘一面拭泪一面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有什么法子。只得请何姐姐同小瑞哥说一声,只当是我负了他吧。”

何子衿问,“当初小瑞哥送你的东西呢?”

梅姑娘连忙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取出个漆红的匣子,何子衿打开来,见有两支银钗,一对绢花、帕子、玉环之物,何子衿见梅姑娘拿的痛快,且都是收好了的。不知人家是早整理出来就等着还给小瑞哥呢,还是从来就将小瑞哥送的东西单独存放呢。

“就这些?”何子衿问,“记得还有一支雀鸟垂珠步摇吧。”那是小瑞哥在军中大比时得了个人优胜,军中大人赏了两锭银子,小瑞哥连忙去打了一支步摇金钗送给梅姑娘的。

梅姑娘嘤嘤相求,“何姐姐,让我留些念想,好不好?”

“不好,赶紧把钗还我!不然我就把这事抖出去!到时别说胡家,看帝都城可还有人要你!”一句话把梅姑娘吓得不轻,何子衿也是心下来火,不然她不会用名声威胁一个姑娘。实在是叫人火大,就这姓梅的这点儿小心思,也就糊弄糊弄小瑞哥那样心实的人。还留些念想,一盒子的的东西,你怎么不留个绢花帕子,怎么就要留那最值钱的赤金雀鸟垂珠步摇?何子衿冷声问,“你既是自己留着,立刻交出来!”

梅姑娘继续嘤嘤嘤,又改口说自己丢了,何子衿冷笑,“是你自己丢了,还是给什么人做了定情信物,你自己知道?”

何子衿也就随口一说,不想梅姑娘脸都白了,梅姑娘轻咬唇瓣,显然也知道了何子衿的难缠,她道,“何姐姐,我想与瑞哥哥亲自说。”

“亲自说什么,说你身不由己,心里还记挂着小瑞哥?别叫我恶心。你这庶出的庶出,我就不信这亲事是你家里帮你张罗的,你用了什么手段,我不必想也知道!见小瑞哥?见他作甚!是看他心软不必你还那金步摇,还是想了结你们以前的事儿?把你那些头发指甲帕子肚兜的都要回来?你这样的人,我还真不敢给你。你要说你好富贱贫,巴高向上,这也算光明正大的无耻,我也就算了。偏你一面做深情,一面去勾搭别的男人!自己还要弄个冰清玉洁的嘴脸,真叫我恶心!”何子衿鄙夷道,“我又不是男人,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要自由恋爱,你就恋爱。可这骑驴找马的事儿,马你是找着了,这驴也不能说扔就扔吧!

梅姑娘唇瓣抖若筛糠,好半天,才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垂眼那双沾染了湿意的眼睛问,“那姐姐打算如何?”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梅姑娘道,“那支步摇,的确是丢了。可那步摇,拢共也没有二两重,便是打成首饰,也不过三十两银子,我给姐姐五十两,还得劳姐姐把我放在瑞哥哥那里的东西拿回来。”

“我不是你姐,也没义务帮你去拿东西!还有,我要三百两!”何子衿也是狮子大开口。

梅姑娘脸都青了,咬牙道,“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

“有没有,是你的事,我现等,你要是拿不出来,就等着给我小瑞哥做丫头做妾吧,胡奶奶什么的,你是不要想了!”何子衿还不知道梅家么,各房都是有机会就往自己屋里划落银子的主儿,这梅姑娘的娘也是他爹的一爱妾,手里段少不得东西的。就是这姓梅的,当初把小瑞哥哄得团团转,那样贵重的金步摇都给她打。今有了别个冤大头,何子衿不信她拿不出三百银子!

梅姑娘道,“那我要姐姐给我立个字据!”

“我不会给你写这个字据,你既不愿,我走就是,但你记着,那步摇的事,不算完!”何子衿起身要走,梅姑娘连忙一把拉住她,转身跪在何子衿面前,道,“姐姐也替我想想,您这今儿三百,明儿二百的,叫我怎么活?”

何子衿笑笑,“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想不到,那咱们就今儿三百明儿二百,直到你嫁去做胡奶奶,如何?”

梅姑娘脸色惨然,何子衿冷笑不语。真个贱人以为世上就都是贱人了!

梅姑娘连忙道,“我自知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还等什么?我没这么多功夫跟你耽搁。”

梅姑娘估计智商都用在勾引男人上头了,被何子衿威胁着,她出去一会儿,还真捧了个描金的红漆匣子过来,里头便是三百两。梅姑娘放在银匣子上的手都是抖的,可见其心疼,梅姑娘淡淡道,“何姐姐说的,我都做到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我也是要找何姐姐说话的?”

何子衿啧啧,“真是蠢啊,如果是我,怎么能在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时还说威胁的话?”她起身道,“罢了,你这般记恨,你这银子,我还真不敢收。”

何子衿要走,梅姑娘这种妄想症严重患者还真不敢让何子衿走,连忙又拉住她赔不是说好话,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把银子捧给了她。何子衿带着银子,带着丸子就告辞了,梅姑娘真是咬碎一口银牙也别无他法。

何子衿一回家,从里头取出个五两一锭的银子给四喜,叫他去梅家打听梅咏竹亲事的事儿,梅咏竹这亲事怎么来的,梅老太太不见得清楚,兴许这位老太太还以为是她家姑娘德容言工兼备,让胡家公主相中了呢。但,这些事,瞒上不瞒下,下面人总会知道的。

何子衿回家就把事同小瑞哥说了,还把梅姑娘那种种恶心之处,与小瑞哥学了个十成十,何子衿道,“这贱人,见我就眼泪汪汪的说自己不得已,你送她那钗,她一准儿的是给了别人,要不,也不能那般心虚。我不过诈她一诈,她脸白的跟纸似的。”

小瑞哥现下脸也白的跟纸一般,打击实在太大,年轻人有些承受不住。何子衿劝他,“小瑞哥,你还年轻,所以觉着,天就跟塌了似的。等以后你成亲生子,儿孙满堂,哪记得这贱人姓谁名谁呢。只会想,唉哟,年轻时就是单纯啊。”

小瑞哥给比自己小的何子衿安慰“年轻”,再愁闷也不禁笑了下,叹道,“终是我配不上她。”

“你怎么配不上她了?你喜欢谁就是一心一意,待谁好也是一心一意,真心相待!现有正经差使,以后也不是乱来的人,你这样的品性,谁嫁你都是福气。”何子衿正色道,“要说富贵,我家,我舅舅家,还有小瑞哥你、阿念、阿仁哥,咱们都是寒门出身。就是阿文哥,胡家在咱们县倒是大户,可你看阿文哥,成亲也就那点儿东西。日子还不得这么一步一步过。小瑞哥你擅武事,眼下你可能觉着不若做文事的有出息,但自来封侯赐爵者,都是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