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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454)

姚节则是因年下成绩大有进步,过来跟子衿姐姐显摆的。

子衿姐姐很是鼓励了姚节一回。

还有,姚节还与小瑞哥交上了朋友,姚节已经打算待他大些,就让他爹给他在禁卫军活动个差使。但他爹见儿子课业大有长进,还是想儿子念书考功名,一时不应他,又把姚节急得够呛。

年前,何子衿与阿念给朝云师傅送了年礼,然后,热热闹闹的一年就到了。

江家就在帝都过得年。

依江氏的意思,是想沈素给侄子江仁安排个差使什么的。江仁志向却不是做官,因为,依江仁这功名全无的身份,官他是做不了的,沈素安排,也只能往吏员方面安排。

江仁自己却是更喜欢做生意。

江母是希望儿子能吃上官家饭的,虽然做不得官,就是吏员,做好了,也自有油水。江母觉着,倘有个正经差使,儿子以后也就安稳了。

江父是个墙头草,儿子说,就听儿子的,媳妇说,就听媳妇的,最后闹的两面不是人,没人问他意见了。

最后,江仁还是准备回家做生意去,他不是做官的料,倘为吏员,又受不了那拘束,倒不若做生意求财,倘他儿子有念书的天分,再去念书也不晚。

江氏也没法子了。

这来帝都倒是有件喜事,何琪在开春时诊出身孕来,江家阖家大喜,把江仁不愿意当差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多。只是,原本预定下的回老家的日子就要推迟了。江仁不放心生意,他就让家里人在帝都陪他媳妇生产,他先去照应生意,待他媳妇生产前,他再回来。

连沈素都说,“阿仁真是一股子闯劲儿。”叫江仁只管放心家里,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叫家里担心才好。

江仁辞了两家人,就带着自己的长随小厮的回了蜀中。

送走江仁,阿念除了当差,就盼着秋闱了,秋闱日子一到,当天题目出来,并不是休沐的日子,阿念请了假与子衿姐姐去了皇陵,这一次,朝云师傅没有再推却阿念要见生母之事,对于阿念所经历的不同寻常之事,朝云师傅也是信了的。

朝云师傅一向有信用。

阿念于八月十五之前见到了自己的生母。

在万梅宫。

何子衿活两辈子的人,都得感慨一声,不论古今,牛人就是牛人。

阿念他爹抛妻弃子的谋富贵,这倒是常例。但,阿念娘,这活脱脱的小说女主角啊,她,她,她竟然混到宫里去了。

何子衿在陪着谢皇后说话,上次她帮朝云师傅送东西,谢皇后还是未得册封的太子妃呢,两载已过,这位娘娘今已是中宫皇后了。

这实在是一位很有威仪的娘娘,好在何子衿自小就跟皇后娘娘她舅认识,再加上,她两辈子也算有些见识,说话倒也自然,只是心里在记挂着阿念那边儿。

阿念尽管多年不见生母,但依稀记忆中还有生母的样子。

见到自己的生身父母,阿念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恶有恶报,不一定是准确的。看他生父徐宁,纵眼下被夺官,但听说又谋到了一位大官家里的幕僚差使,去岁已是带着家口与那位大员赴任去了。

再看自己生母,衣饰华丽,容貌美艳,犹胜阿念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样子三分。

江兰看到阿念很是冷淡,阿念见到他亲娘也没什么可激动的,倘亲娘过得不如意,阿念兴许还能想想,哈哈,抛弃亲生儿子也没有见你过得更好啥的。但他亲娘明显是过得比以前好百倍,人家抛弃了他,然后,过上了好日子。

真是残酷的认知。

于是,阿念道,“看你过得好,可见当初的路是对的。”

阿念见到生母不激动,他生母见他更是寻常,江兰道,“我还以为你这么千方百计的寻我,是我抱怨我当初弃养你的事呢。”

阿念道,“我也过得很好,比跟着你的时候好。”

江兰摆摆手,“你好不好,是你自己的事。我好不好,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当年还年轻,所以才会生下你,如果换成现在,我不会生下徐宁的孩子。你我,大概只有血缘上的缘分了。”

“你当年抛弃我,就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

江兰嗤笑,“不然是为了什么?难道叫我含辛茹苦的去养大我与负心仇人生的孩子,然后待你长大后,让你去抱负我的仇人,你的父亲?那我这一辈子呢?我这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就为了这个?阿念,报复仇人,先得自己过得好。我带着你,举步维艰。沈素一向心软,我便将你托付给了他。我原以为,一时的良心容易,一辈子的良心就难了,不想,他当真待你不错。”

看来,他这生母根本不知道他是跟着子衿姐姐一家长大的。江兰道,“你运道不错,遇到好心人。我未养你,你也不必认我为母,你的恩情,你自己看着办。我这里,你以后不必再找,我们的缘分,早在我将你送出去时,就断了。”

也就阿念这些年没在亲情上受过亏待,他虽不姓何,但何家一直拿他当自家人。不然,阿念真不知遇到这么对父母,要如何了。阿念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和徐宁十分相配?”

江兰挑眉,“他无情我无义罢了。”

江兰没什么话与阿念可说,母子相见,也没有半分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意思。阿念最后道,“当年,谢谢你把我托付给义父。”

江兰嗤一声,起身离去。

那背景,竟如她当年一般,毫无留恋。

第307章 帝都行之四二

阿念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尽管从没对这样抛弃亲子的女人有过再多的期望,但,阿念的记忆中,始终有那么一抹温暖的喂自己吃饭,叮嘱自己不要出门乱跑,不要吃陌生人东西的模糊的记忆。

那样的淡淡的温暖,始终停留在阿念有些模糊的幼年时光。

可,如今,看到那人不留一丝眷恋的离去,所有的温暖顿时化作坚冰,让阿念整个人从头凉到脚,从那遥远的记忆,一直冷到了心脏深处。

我永远不会像他们这样活。

阿念告诫自己。

老鬼突然道,“还记得那五百两银子吗?”

阿念讽刺,“谢你提醒,原来母亲就值五百两。”

老鬼叹口气,“当时她与徐宁分道扬镳,身上大概也就这些银子了。人当然会变,可我总想着,当时这五百两也是她大部分的身家。如果是陌生人,不会把大部身家留给你我。那时的她,对我们,都是有情分的。若一丝情分皆无。不会把孩子生下来,再养那样大的。你还没有子女,待有了子女就知道,养育子女是怎样的一种辛劳了。”

“如果不养,我就不会生。”

老鬼道,“你怎么知道,她当年是不打算养呢?”

“或者是要养的,但一个女人,没有男人的支撑,养孩子何等艰难。生活的磨难会让她发现,没有这个孩子,她可以过得更好,然后,狠一狠心,就抛弃了这个孩子,毕竟,不是所有的母亲认为孩子比自己重要。”老鬼唏嘘道,“有些母亲,会视孩子超过自己的生命。就如万梅宫的谢皇后,当年,西蛮向我朝求亲,先帝愈使谢氏女代公主和亲西蛮,而朝廷,挑中的就是尚未及笄的谢皇后。谢皇后的生母魏国夫人为不使她和亲,在圣旨到谢府前自尽,魏国夫人一死,谢皇后就要守孝,朝廷便改挑了赵国公家的女孩子。后来,谢皇后被指婚今上。”

“谢皇后的母亲,爱她重逾性命。”老鬼不知羡慕还是感慨,“我们,只是没有运道好到遇到这样的母亲罢了。”

阿念气闷稍平,别别扭扭道,“我比你运道还是要好些的,我遇到了子衿姐姐。”

老鬼声音带出几分笑意,“是啊。你比我运道好。”

阿念问,“你当年,是怎么样过活的呢?”

老鬼以往很少同阿念讲他自己那一世的事,甚至很少同阿念讲帝都的风云,尤其是发现帝都许多事同他当年不同后,老鬼就愈发鲜少开口了。今天却是未再推拒隐瞒,与阿念说了起来,“我那时,非但没有遇到过你的子衿姐姐,我也没去过何家,我一直是在江家。义母怀疑我是义父的私生子,江家对我的态度,可想而知,还有江仁那臭小子,小时候没少跟他打架。”

老鬼心性比起阿念还是多有豁达的,“那时,我也似你这般,考上了芙蓉书院,江家不想出银子给我念书。这并不是说江家人就不好,阿念,还是那句话,人家同我无亲无故,没理由要对我好。尤其,念书的花销,对于有钱人家不算什么,但对于江家的家境,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好有义父一直关心我的学业,打发人送银子回来。江家没有何家这种热情,却也是讲道理的人家,便送我去了书院。我念书与你当初仿佛,每年都能拿到书院的奖赏。直到我考中了秀才,去州府考举人时倒也能支撑,但再去考进士,一路上的花销都是极大的。还有,我要念书,笔墨纸砚都要银钱,朋友交际也需花销,再者,碧水县是小地方,书院的先生,能教导我考中举人,但想在春闱上名列前茅,就要出门拜师游历。义父的仕途也并不似你这世的顺遂,江家待我亦不若何家待你。你甭以为你是比我提前取出五百两银子的缘故。你想一想,这些年,你身上穿的衣裳鞋袜,虽不是上好的料子,但阿冽穿什么样你就穿什么样的,四季衣裳,针钱虽是子衿姐姐的粗针大线,但夏天有单衣,冬天有棉袍,没一样少过你的。算起来可能觉着,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但你得用多少银子才能买来这样细致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