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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530)

江老太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孩子们回来时都很高兴,尤其几个小的,一人提着个冰灯,美的了不得。龙凤胎、兴哥儿阿珍是常见冰灯的,每年朝云师傅都会给他们做,二宝二郎可是头一遭见啊,俩人很是显摆了一回,江老太太道,“这屋里暖和,搁屋里一会儿就化了,还是放外头去吧。”

二人就把冰灯挂在廊下,还说回自己院时要带回去。

待雪停了,果然没几日,何培培与陈远夫妻就来了沙河县,给何老娘请安。他们过来已在何老娘意料之中,打江仁说了陈远跟着一并来了北昌府,就没有不来给何老娘请安的道理。只是,何老娘没料到,宝贝大孙子阿冽也来了。让人更意外的是,阿冽身边还带着个人,何老娘很是看了两眼才认出来,犹是不敢置信,“唉哟,阿节,这是不阿节么!你怎么来北昌府啦!”与何冽一道来的是何冽在帝都的好朋友——姚节。

何老娘对姚节印象深刻,非但是那会儿姚节时常到家里来吃饭说话,还因姚节时常买八方斋的贵点心来孝敬她老人家哩。还有一样,何老娘记得,姚节有个黑心肝的继母,时常不把姚节往正道上引。何老娘那会儿对姚节很是有些怜惜,故而记得他。

只是这将将两年未见,姚节变化颇大。不过,一开口,往日的熟悉感就回来了,姚节笑嘻嘻的作个揖,笑道,“我给祖母请安啦!”这小子生来嘴甜,一般人见了何老娘也就称呼一声老太太,就他,因在帝都时就常去何家玩耍,他又是个嘴巧的,在家就能把自家祖母哄得团团转,在外头也把何老娘哄得呵呵笑。他从来是给何老娘叫祖母的,仿佛他是何家亲孙子一般。

何老娘笑道,“快别这样,赶紧坐,唉哟,好孩子,过来给我瞅瞅,你咋长这么大高啦!”以往觉着自家孙子个子就不矮,那是还没见着姚节,姚节不过长何冽两岁,硬比何冽高大半头,何子衿目测,姚节这个子定有一八零了。他本就生得黑眉大眼,又这样高挑个子,一身宝蓝锦缎棉衣披一袭黑狐大氅,少年的清俊中已有了些男人的硬郎。这样的少年,最得老太太的眼缘。

姚节坐何老娘身畔,笑道,“我在帝都日夜思念祖母您,想您想的,这个子可不就嗖嗖的长么。”把何老娘乐得笑不拢嘴。

何子衿笑道,“你越发贫嘴了。”请陈远何培培都坐了,丫环捧上姜糖水蛋,各人都接了一碗,姚节一手端着姜糖水蛋,一面笑,“看我,光顾着跟祖母说话,子衿姐姐还跟以前一样,我听说北昌府能冻死个人,今一见祖母跟子衿姐姐就知道这话不实,北昌府可是个养人的地方。”接着把何家上下问候了个遍。

何子衿问,“你怎么来北昌府了?”

姚节立码起身,道,“我还没见阿念哥呢,我去找阿念哥说话去。”两口将糖水蛋吃完,放下碗就拉着阿冽跑前衙去了。

陈远何培培夫妻均是面上带笑。

何子衿道,“这里头定有缘故。”暂不理姚节,何老娘何子衿先招待陈远何培培夫妻。

何老娘讨厌的是何涵父母,对何培培没啥意见,相反,她老人家还觉着何培培这样的好姑娘,硬是给那对夫妻拖累了。

何老娘见着小夫妻两个都很高兴,尤其,小夫妻还带了许多东西给她,何老娘看着礼单直乐,说他们,“大老远的,路上也不好走,又是山又是水的,何必带这些东西,你们来就行啼。”

陈远笑道,“舅奶奶,这都是祖母预备的。这几年舅奶奶不在家,祖母想说话都不着人,成天念叨着您呢。还有小姑给舅奶奶做的衣裳。”

何老娘连忙问,“你祖母可好,你小姑可好?”

陈远道,“祖母身子很是硬朗,就是惦记您,听说北昌府是个冷地方,祖母就怕您冻着,我母亲就说,这简单,做了好几身大毛衣裳叫我带了来。小姑也很好,小姑去岁就当娘了,我们来时,又有了身子。”

听闻此事,何老娘不由喜笑颜开,道,“我就说你小姑是个有福的。”又问生的是男是女。

“第一胎是个小表弟,唉哟,壮实的了不得,小胳膊小腿的可有劲了。”陈远笑道,“小姑生了表弟,祖母还说要去伺候月子,祖母这把年岁,哪里能叫她去。就是我娘她们,也都有了年纪,后来是媳妇她们妯娌去的。”

何老娘很是满意的看向何培培,点头道,“培培是个好的,你们成亲,我还是在你祖母信上知道的,不在家,也没去吃酒。你们有了没?”

陈远小日子显然也很顺遂,笑望一眼妻子,方道,“前年生了大儿子,去年生了大闺女。”

何老娘很是高兴,拉着何培培的手道,“这就好,这就好啊。你是个命苦的,没修来个好爹好娘,我看你长大,亏得没叫他们耽搁了你。阿远也很懂事,这回过来,待路上好走了,你们也去你哥哥那里看看。你哥啊,阿涵哪,现在是百户了,日子也很是过得。”

听何老娘这抱怨她爹娘的话,何培培都不晓得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直待说到她哥时,何培培方好了些,何培培道,“这回我跟相公过来,也是想看看我哥我嫂子。”说着不禁眼眶微湿,一个家庭,突然间失了长兄,何培培身为长女,那些年很不好过,父母都想过是不是要给她招赘个丈夫。她倒不是不想招赘,只是想到兄长就伤心。好在后来有了兄长的下落,她随父母赶到帝都去见兄长时却是没有见到。如今好容易趁着江仁回乡,她与丈夫立刻就奉着父母一道过来了。

何老娘笑,“阿涵很好,现在都俩儿子了。”

何培培忙道,“先时听阿仁哥说,我哥有了长子,这都生次子了?”

何老娘笑,“今年春天刚生的,我没见过,你子衿姐姐见了,说极清秀的大胖小子。”

何培培很是高兴,忙问俩孩子叫什么名儿,何老娘道,“阿涵还没想好大名儿,现在就先叫小名儿,老大叫大郎,老二叫二郎。”

何培培不禁一笑,“这可真是,取名有什么难取的。”

陈远笑道,“大哥定是想给孩子取个极好名字,一时定不下来。”

何培培道,“约摸是取不出来,我还不知道他,自小念书就不成。”

何老娘笑,“念书成不成的,阿涵也是有本事的小子,这会儿在大将军身边做亲卫长,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哩。”

何培培叹道,“打小我哥就爱学个拳脚什么的,后来还想跟着镖师走镖,因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我爹娘舍不得,不想最后还是投了军。”

何老娘习惯性的对何念夫妻展开批评,道,“你爹娘能有什么见识,你们兄妹都是被他们耽搁了。”

何培培道,“我哥走后,我娘天天以泪洗面,这些年也很不好过。”

“还不是他们自找的。”何老娘一点儿也不同情这对夫妻,何培培也知事情是自家闹出来的,跟何家没半点儿关系,说来何家还是受害者呢。何培培如今也大了,极明事理,知道总不能因她家过得不好,就得让人家谅解。就像何老娘说的,她哥这事儿,都是她父母做错在先,何培培一叹,也不再多说。

何培培的性子较少时圆融许多,并不再多提家里父母的事,反是陪着何老娘说些县里族中的事,何老娘很爱听这个。尤其是县里如何对她的颂扬,何培培道,“您老人家那书如今在咱们府里都是极有名的,哪家想叫孩子念书,必得买一套您老人家写的书,学着如何教导子孙。”

何老娘心下很是得意,不过,她老人家如今眼界见长,并不以赚钱为最终目的了。何老娘道,“能对人有益处,也就不枉我写一回了。来了沙河县,见到有念书人家,我也时常会送他们几本,不为别个,希望能少走些弯路,也希望各家孩子都能有出息,就是我的意思了。”

何培培笑道,“就是现在我家里,也是各房人手一本,我都时常翻看,许多道理,您写得就是对啊。”

何老娘笑,“反正,叫孩子多念书是没差的。”

何培培深以为然。自从县里连出阿念、何恭、何洛三个进士老爷,而且都做了官,碧水县百姓的念书热情可不是一般的高,就是自己没那根筋的,也要把孩子送去认几个字,不为别个,万一孩子是读书胚子呢,一家子都能跟着改头换面更门换第。

何老娘难免又关心一下陈志的科举情况,知道陈志连续秋闱折戟,何老娘宽慰,“这也不必急,文章到了,自然就能中。像你们恭叔,也是好几年考举人就是不中,不是文章不好,而是欠缺那么一点儿运道,后来,运道来了,直接举人进士一并就中了,顺利的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