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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593)

余太太道,“是太宗皇帝之母。”

余幸的眼珠子险没从眼眶里掉出来,这位说来应该是谢太后的太婆婆,先胡氏太皇太后,就是这位老人家,与谢太后多年不睦,谢太后做皇后时,这位老人家因伤心儿子太宗皇帝之死,悲通过度中了风。只是,不管是中风还是死了,太宗皇帝活着时,扶亲娘做了太后,先帝登基时,这是先帝嫡亲的祖母,便是太皇太后,这怎么成了太皇贵太妃了呢?

这,这,妃子的位份有跌的?从没听说太皇太后的位份还有跌的呀!

这事儿,叫余太太说来也十分感慨,道,“是你爹写信来说,太。祖皇帝之母程太后临终前留有亲笔遗诏,说胡氏太皇贵太妃,出身卑微,不堪太后位,断不可为正室。”太。祖皇帝乃太宗皇帝之亲爹,所以,程氏太后也就是胡氏的婆婆,这位程氏太后甚至在儿子太祖皇帝过逝后,摄政直至过逝。程氏太后过逝时,太宗皇代年仅八岁,之后是程氏太后之女辅圣公主掌政,一直到太宗皇帝成年。而这位辅圣公主,便是朝云道长之母,也是谢太后嫡亲的外祖母。由此可见,朝云道长于皇室中的地位,东穆开国太祖皇帝,是他嫡亲的舅舅。朝云道长的母亲、外祖母,都是曾经权掌天下之人。所以,要论皇戚,朝云道长绝对是皇戚中的皇戚。

只是,恐怕叫朝云道长这位皇戚中的皇戚,也猜不透帝都当是何等的风起云涌,方能令新君生母殉葬,令太宗生母由太皇太后之位,降至太皇贵太妃之位了。

余幸在祖母这里听了一肚子皇室事件,这不算什么秘闻,只是北昌府离帝都远,故而知道的人少罢了。余幸知道了,先同丈夫叨叨了一回,阿冽现在一门心思备考秋闱,只是“嗯,啊”的听媳妇说了一通,捧场很不热情。余幸没说过瘾,又不愿意跟婆婆、太婆婆说,两位长辈也不在懂皇室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她就想起大姑姐来着,大姑姐还认了朝云道长这位皇戚中的皇戚为先生呢,这事儿,大姑姐绝对爱听,于是,余幸就在大姑姐过来婆家时,私下与大姑姐说了。

何子衿对于胡氏太皇太后降格为太皇贵太妃啥的,唯有一叹,她记得那位老人家,一看就是个苦出身,那位老人家赏了她一个极璀璨的璎珞。只是,她到底不懂皇室纷争,故而,惟此一叹罢了。听到凌娘娘被殉了先帝,何子衿当下是连办女学的心都没了。

琢磨了有三天,才将这事同阿念说了。

阿念良久方道了一句,“好在国丧期间,只当是一并穿了孝吧。”择日带着媳妇去庙里做了回道场,何子衿见阿念把亲爹的灵牌都做出来了,不禁道,“徐先生还在世的吧。”

阿念把生母的牌位擦了擦,道,“她原是个有大野心的人,我未料到先帝竟令她殉葬,她大野心未能成就,先时旧恨自然要报的。若所料未差,徐先生当已不在人世了。”添了百两香油钱,请了庙里和尚给生父生母念了回往生经。

何子衿都不晓得当如何安慰阿念,或者,阿念也不需安慰。

夫妻二人回程时,阿念轻声道,“真庆幸,没活成他们那样。”

第383章 北昌行之七十一

阿念与子衿姐姐从庙里出来,就去朝云师傅那里接阿曦和双胞胎,阿曦正在跟双胞胎玩儿,阿曦一见爹娘来了,扔下双胞胎就跑过去,把双胞胎急的,咿咿哑哑喊个不停。

阿曦跟爹娘撒过娇,又跑回去抱双胞胎,她自小就是个力气大,抄起阿昀往肩上一放,阿昀给姐姐折腾惯了,两只小手就拽紧了姐姐的衣裳,然后,阿晏自发坐到姐姐脚面上,阿曦脚往上一送,腿微屈,阿晏就坐姐姐膝上过了,然后,阿曦伸手一抓,就把阿晏夹胳膊下去了。

阿曦就这么一扛一夹的,把双胞胎送她爹娘跟前去了。

她爹她娘一人接了一个,她娘道,“要不闻道师兄都说你根骨好哪。”看她闺女扛抱双胞胎的手法,多么的与众不同啊。

阿念刚把头上冷汗擦干,同闺女道,“阿曦啊,以后可不能这样抱弟弟啊,抱完一个,回头再抱一个。弟弟小呢,摔了怎么办?”

阿曦道,“怎么可能摔着呀,我小心着哪。是不是?臭昀臭晏?”曲指挠弟弟们的小白脚丫,把阿昀阿晏逗得咯咯直笑。

五月艳阳之下,阿念伸手轻轻给闺女抹去鼻尖儿的小汗珠,也不禁笑了起来。

就此道场之后,阿念终生未再提及生父生母半句。

好吧,子衿姐姐也不想再提自己公婆之事,死都死了,烧几柱香尽尽心就是,至于他们本身的事迹,完全不必后人知晓。

子衿姐姐继续自己的女学招生工作。

原是约了周太太见面,因有了凌娘娘殉葬之事,只得推迟到了今日。何子衿笑道,“先时相约,奈何家中突然有事,以至今日方与太太相见。”

周太太是位年约四旬的青裙女子,一身青裙,通身并无金珠玉宝之物,只是发间一支玉色寻常的翠玉簪子,但其人收拾的极为清爽,相貌间犹可见年轻时的清秀,闻此言微微一笑道,“可见,我与太太的缘法在今日。”

何子衿并未先说女学之事,而是与周太太说起北昌府的风景人情以至于历史渊源来。周太太是知晓何子衿要办女学的,她既是想聘女先生,还提前做了些准备。她以往也曾受聘于大户人家,女诫什么的,也是教过的。不想这位同知太太并不问教习之事,反是说起北昌府来。周太太自幼在北昌府长大,于此地自然熟悉,再加上她通晓诗书,对于北昌府的历史也知之颇深。

何子衿本也是个爱观书读游记之人,来北昌府这好几年了,说起北昌府的历史典故来,倒是颇能同周太太说到一处去。周太太笑道,“北昌府虽地处边关,气侯苦寒,农人播种,只得一季,不比江南一年可收两季稻谷。不过,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不瞒您,我少时还曾与家父随着商队去过北凉,也曾与家父下过江南,后来成亲嫁人,便再未出过北昌府了。”

周太太的事情,何子衿也打听过一些,她青年丧夫后并未再嫁,一直倚着娘家生活,这年头,女人靠着娘家也不是太容易。周太太母亲周家老太太活着时,周太太在娘家尚可,后来,周老太太过逝,周太太便自娘家搬了出来,受聘于大户人家做过几年教习。

何子衿就又问了些周太太对于女学的看法,周太太道,“不瞒您,家兄与我说您欲办女学之事。我在家也想过一些,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说到底,不说大户人家,便是平民百姓,女孩子倘能识得几个字,说亲时也能加重些身份。才德才德,世间对女子要求,以德为先,可能与德相提并论的,唯才而已。今女人不必与男子那般学得文武艺,授与帝王家,女学依我所见,能教女孩子一个明白,便是功德。”

何子衿与周太太一直说了半日,中午留周太太用过饭,与周太太道,“我托令兄帮我设计书院的图样,太太有空,可代我先看一看,倘哪里有需改进之处,只管过来与我说。”

周太太笑道,“必不负您所托。”

何子衿命丸子捧上一个匣子,与周太太道,“书院虽还在准备,既已谈妥,这是三月月银,还请收下。”

周太太并未接这月银,道,“我既受聘于女学,自当是从上课之日起方好算月银的。”

何子衿笑道,“我看太太是个爽快人,我家里事务颇忙,书院建造,怕是没有太多时间盯着,这本就是咱们的书院,也还想请太太当个监工,把一把书院修造的进程。再者,如今虽还未开始授课,也需准备教材教案,一时需花费时间精力。您只管收着,收了月银,以后便称周先生了。”

周太太笑,“如此,便不与山长客气了。”既已受聘,彼此都改了称呼。

先定下了周太太,不,周先生,何子衿又去了朝云师傅那里一趟。

朝云师傅笑道,“唉哟,何山长大驾光临。”

何子衿笑道,“师傅莫打趣我。”

闻道亲自端来茶,笑道,“哪里是打趣,山长请吃茶。”

何子衿双手接了茶,道,“我这要办女学的事,不会满城人都晓得了吧?”

“不至于。”闻道笑,“也就是半城人知道吧。”

何子衿既然敢办女学,就不怕人笑,何子衿一本正经,“自来传道解惑,都是功德。我这办女学,也是为了开辟蒙昧,弘扬大道。”

闻道笑,“每回听师妹说话,我都想改口叫你师姐。”

“你要愿意改口,我也不嫌老。”何子衿就同她师父师兄的说起她那女学的事儿来,怎么买地皮,建书院,请先生,还有何子衿准备要开的课程,以及,何子衿道,“师傅你比我有见识,依你看,我这书院可有什么要改进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