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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604)

“哪里有不正经来着。”阿冽给媳妇算着呢,“二十六就出月子了啊。”

余幸笑,“是啊,那天你正好从贡院出来。也是咱儿子的满月酒呢。”

小夫妻俩自有无数恩爱话要说。

何子衿回家也翻了一回书,阿念端了盏烛台过来,道,“姐姐要看书,再添一盏烛台,别伤了眼睛。”

何子衿道,“没事儿,我就是看看这及第粥怎么做,好久没做,有点儿忘了。”

阿念一想便知晓,道,“阿冽入场,祖母这是要姐姐过去做及第粥呢。”

“嗯,我做得比较灵验。”何子衿在灯下熟悉了回及第粥的做法,与阿念道,“介时咱们提前一天住过去,我起早做这粥才好。”

“好。”阿念忍笑,还给子衿姐姐提个醒,“阿冽这科要是中了,必得参加明年春闱,到时这春闱及第粥的事儿,姐姐你提前想好法子啊。”

何子衿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

第388章 北昌行之七十六

阿冽秋闱,何老娘带着沈氏把北昌府的庙啊寺啊庵啊观啊的都烧了个遍,还特舍得花香油钱,非但何老娘沈氏舍得,连余幸,自己动弹不得,心却是与婆婆、太婆婆一般无二的,且她又是个大手笔的,让丫环拿了一百两银子,交给婆婆,请婆婆帮她布施出去,给丈夫积功德。

沈氏与闺女说起此事时还道,“阿幸很是心疼阿冽呢。”经过几年婆媳相处,沈氏同余幸现在关系很不错了。沈氏对儿媳要求一向不高,何家也不是那等要媳妇一天到晚在婆婆身边立规矩的人家,用沈氏的话说,日子是夫妻俩一起过的,又不是媳妇婆婆一起过的,所以,只要小夫妻过得好,沈氏就很满意。

何子衿笑道,“是啊,别看阿幸坐着月子,每天都是亲自安排阿冽的饭食,就晚上那夜宵,十天不带重样儿的。”

沈氏抿嘴笑,“阿冽也知道心疼媳妇,这坐月子,我还说呢,阿幸既要带孩子还要养身子,另给阿冽安排个屋子才是,也不晓得怎么这般好,阿冽就在他们屋那小炕上睡。”

何子衿笑,“娘你别说别人,你当时坐月子,我爹也没去别个屋睡啊。”

沈氏一乐,说闺女,“倒打趣起你娘来了。”又道,“咱们家的男人,都是拿媳妇当回事儿的。不似有些人家,娶的媳妇不似媳妇,倒似娶回个老妈子一般。”

何子衿道,“这人家跟人家也不一样,要我说,既娶进门儿来,拿媳妇当自家人一样,这就是了。”

“哪就个个似咱家这般厚道的。”沈氏哪怕刚嫁进何家时,婆婆不大待见她,其实何老娘也就是那张嘴说些指桑骂槐的话,或是藏些吃的只给儿子吃不给媳妇吃啥的,没别个毛病。且,后来,这些毛病都给她闺女治好了。再加上沈氏自己开铺子自己赚私房,后来生了长子,家里日子慢慢过起来,婆媳关系就很不错了。如今更是融洽,再者,沈氏自己不是刻薄性子,平生最看不上那些刻薄媳妇的人家,沈氏刚想说啥,就有街坊过来说话,来的倒也不是别个,就是西邻郑老爷家的郑太太和郑家大奶奶。

郑家婆媳过来不为别个,过来给送粥的。郑太太年过五旬了,头发梳的油光光的脑后一个圆髻,圆脸,黑眉大眼,只是唇畔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带出几分精明大家。郑太太笑道,“照着你家老太太书上写的,我这媳妇试着做了做,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味儿,妹妹尝尝,要是有哪里要改的,还得妹妹指点着我些。”郑太太其实是想请何老娘帮着试粥的,不过,今天何老娘不在家,去三姑娘家了,还说要去找江老太太说话,中午饭不回来吃。所以,郑太太来得不巧,只得退则求其次请沈氏帮着尝粥了。

何子衿近来事忙,笑道,“我也不晓得,原来郑大爷与阿冽是同科。”

郑太太笑道,“是啊,也是天缘凑巧,上回俩人就一起下场,哎,都时运不济来着。先时也没听你家老太太说起这及第粥来,哎,要早知有这神粥,我一早就叫我家媳妇给大郎做来吃了!”见着何子衿很是欢喜道,“大姑奶奶也帮着尝尝,听你家老太太说,这粥你烧的最是地道。”

沈氏已命丫环去取了碗筷来,笑道,“嫂子给我送粥,今儿中午不许走了,咱们也没什么好的,无非就是些家常便饭。”

郑太太道,“要是往时,妹妹不说我也不走的,眼下不成,家里大郎这眼瞅着要秋闱,我得老太太这神书得了晚了,还有不少东西得预备,别个不说,一人一身大红衣裳得有的。现扯的红布,也得做呀。”见丫环拿来碗筷,郑大奶奶过去帮着分粥,一人一碗足足有余。

何子衿尝了两口,道,“有些腥,这粥滚的时候略加些胡椒粉,再切些香菜末一拌,就成了。”

郑太太道,“胡椒粉药铺子就有,香菜末这时节可哪里寻去?”

沈氏干脆道,“要是嫂子不嫌弃,我这里倒是有,送嫂子一些就是了。”

郑太太笑,“这是火中送炭,哪里有嫌弃一说来着。”

沈氏命丫环掐些香菜,连带些青菜、香蕈,一并装在篮里,还说,“嫂子用完,只管打发人过来。”

郑太太笑应,知道这粥的改进方法,便带着儿媳妇回家去了。

沈氏道,“我吃着,不如你做的好吃。”

何子衿道,“这及第粥,其实就是先把粥煮好,再放肉丸、猪肝片、肠粉一滚,出锅里放些胡椒粉,香菜末、葱姜丝罢了。把粥煮到水米交融,柔腻如一,肉丸、猪肝片、肠粉都要提前或煮或氽或卤的,我看郑大奶奶那低眉顺眼的模样,郑太太又似个厉害的,要说郑大奶奶这粥不好,郑太太回去岂有不发作的。再者,各人有各人的手艺,哪里就都一样了。”

沈氏连忙道,“你是好心,可别做了坏事,你哪里晓得,郑太太为着她家老大这功名,都要疯魔了。上科郑大郎落榜,郑太太出去卜卦,也不知是哪里卜来的邪卦,说是郑大奶奶八字克文昌,郑太太可不就给郑大爷纳了个旺文昌的二房么。她家大奶奶,刚进门儿时极温柔娴静的人,如今叫她搓磨的,都要成木头了。今年这一年,因是要秋闱,一年不允朱大奶奶近朱大郎的身,你说,这不是有毛病么。”

何子衿转眸一想,悄与她娘道,“娘你同郑太太说,既是要旺郑大爷,这粥自然得那最旺郑大爷的姨娘来煮才灵呢。”

沈氏道,“原本人家的家事,不当咱们管。只是我委实瞧不上郑太太这搓磨媳妇的样儿,就与她说一说。”

何子衿道,“娘,咱家还有没有祖母的书,眼瞅秋闱近了,我也拿几本去送人。”

沈氏道,“还有五六套,得留下两套,不然你祖母做人情时没有,要不高兴的。”给闺女三套。

何子衿打发人送了周通判太太一套,周通判家三子也要下场秋闱的,又送了田太太一套,田太太家长孙要下场。另一套,何子衿就收自己那里了。

周太太也过来问这及第粥的做法了,周太太是个爽俐人,带着厨娘来的,道,“我白天过来,你不在家,就晚上来了。这是我家厨娘,快与我说一说,这及第粥怎么做,她做了两回,腥的要命。我家老三说,一闻那味儿就要厥过去了,哪里还能及第。他听阿冽说过,说那及第粥好吃的了不得,绝不是这个味儿,说我家里做得不地。”阿冽与周三郎同在北昌府,年纪较周三郎小上几岁,关系还不错。

何子衿干脆让丸子带了那厨娘到厨下去学,何子衿与周太太道,“也是我兄弟下场,我想起这及第粥的事儿来。灵不灵验的,就是这么个意思,讨个吉利。”

“都是这样,我一向不拜神佛的人,为着三郎这秋闱,跟我婆婆把这大小寺庙都拜遍了。我婆婆三个月前就开始吃斋了,每天早中晚给菩萨上三柱清香。”周太太道,“要不是看那小子读书不算笨,干脆就跟他哥哥一般,捐个官儿算了,虽不是正经科班出身,一样也能弄个实缺。”当然,这种捐来的实缺,跟正经三榜进士,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何子衿道,“他们入场那天,我要回娘家给阿冽做及第粥的,干脆让你家三郎去我家吃吧。”

周太太是个干脆人,道,“这也好,这各家手艺不一样,我家厨娘就是学了,怕一时也练不好的。眼瞅就要入场的日子,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客气什么。”说着,何子衿还令丫环取出个金光闪闪一寸大小的金符来,上头穿了孔,系了红绳,何子衿道,“这是我在三清面前求的金符,加持运势的。”

周太太又谢过何子衿,眼下只要是家里有考生的,都是一片忙碌场景,周家亦是如此,周太太把这符拿回家,就让儿子戴脖子里,周三郎道,“祖母给我求的符,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要个个儿得戴,得戴多少啊。这不是去做文章,而是去比谁戴的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