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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609)

阿冽还说呢,“打发个人去郑老爷家看看吧,郑大爷出贡院就倒下了,怕是病了。”

沈氏道,“这可是。”打发翠儿过去问侯。

何老娘道,“我看郑大爷实在是用心太过,平日里都不见他出门,总在家里闷着,书读得再好,身子骨不成也枉然。倒不若先把身子骨打熬结实,这样凭怎么用功,精力也跟得上。不然,这般孱弱,这贡院九天都成问题。”

何老娘这话虽不中听,却是大实话。

阿冽还说呢,“今天不是阿灿满月么,怎么没摆酒月酒啊?”

何老娘道,“原想昨儿摆的,结果,昨天新到任的李参政家设宴,今天是当差的日子,你爹不在家,阿念也没空,倒不若再等几日,待桂榜出来,一并摆满月酒,双喜临门。”

阿冽汗都下来了,道,“唉哟,祖母,你这样儿,我压力好大。这万一中不了,岂不扫兴。”

何老娘啐道,“这刚考完就说中了不的话,何其丧气,快闭嘴。”叮嘱余幸,“这几天看着阿冽些,莫叫他说这不吉利的话,有损运势。”

余幸笑应了一声。

大家说一回话,就让阿冽小两口回花园子了,何子衿还道,“你有空把做的文章默下来,我叫阿念给你看看。”

“好。”

一时,翠儿回来复命,说是郑家正忙着请大夫抓药呢,说郑大爷在贡院受了寒,这会儿发了高热,因郑家实在忙,她便回来了。

想到病了的郑大爷,何家又是一声叹。

郑大爷还在休养,郑大奶奶难得过来说话,何老娘还问呢,“听说你女婿出了贡院就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郑大奶奶柔声道,“劳老太太记挂,听婆婆说,已是好多了。高热已退,大夫开了调养的方子,眼下吃着,并无大碍。”

郑大奶奶过来,倒不独为了唠些家常,她是过来打听三姑娘绣坊的事的。郑大奶奶道,“我针线做了多年,只是没在绣坊做过,不晓得绣坊规矩。”

何老娘道,“也没什么规矩,其一是绣件寄卖,就是自己做了绣件,放到绣坊去卖,卖后分成。另一种就是由绣坊出料,可领了家去做,这些难易不一,价钱也不一。你要有兴致,我与三丫头说一声,你亲去试试,如何?”

郑大奶奶连忙谢过,再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郑在奶奶一走,何老娘叹道,“眼下郑家大爷病着,这郑大奶奶没在身边侍疾,反是出来找活做。这郑家啊,又不晓得闹什么妖了。”

沈氏接了丫环手里的盏递给婆婆,悄声道,“我说母亲莫要外传,听说,郑大爷病了,郑太太又嗔着郑家大奶奶命格不好,不叫郑家大奶奶近身服侍。郑大奶奶这些年,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倒是那二房姨娘儿女双全,搁谁,谁不心寒呢。”

何老娘眉毛一挑,“这日子还过它做甚!既看不上,还不若一拍两散,郑大奶奶年纪也不算太大,再找个填房继室的,都寻得到。”

沈氏叹,“哪里那般容易,郑大奶奶娘家兄弟性子软弱,又是在乡下村里,离得远不说,还要郑大奶奶帮衬呢。不然,倘有娘家人肯为郑大奶奶出身,郑家不见得敢这般怠慢于她。”

何老娘皱眉,“真不该打发翠儿去看郑大爷,就那糊涂样儿,他也考不上。”何老娘虽重男轻女,但也瞧不上这样的糊涂人,何老娘道,“从没听说学问好坏与女人有关的,要是学问够,到哪儿都成,学问不够,就是媳妇克的,怎么不说是他娘克的!”

沈氏道,“要是有一个明白的,也不能这样。”

何老娘叹道,“这郑大奶奶也是柔顺太过,要搁个泼辣的,早在说她命里克文昌的时候就闹起来了。”

沈氏笑,“谁说不是呢。”

说一回郑家闲事,转眼便到了桂榜张榜的日子。

阿冽的文章已是默了出来,非但阿念何恭看过,罗大儒瞧过,也说做得不错。

所以,这一次秋闱,何家可以说得上信心满满。

一大早的,何琪三姑娘就到了,连带着江太太江老太太两位,皆来何家等着听信儿。何老娘早早的打发何家大管家小福子与忠哥儿父子去看榜了,小福子与忠哥儿早饭都没吃,就为了早些去,在贡院外贴榜的地方站个好位子,方便看榜。一直等到卯正,就见忠哥儿奔回家里,都不必说,只看忠哥儿那神色,就知道定是中了的!

果然,忠哥儿一进宅子就大喊一声,“中了!大爷中了!”

一路直奔何老娘屋里,一屋子人,没一个聋的,此时俱已面露喜色,尤其何老娘,直接就从炕上站起身来,一迭声的问,“多少名!”

忠哥儿喘着粗气,几乎是喊出来的,“桂榜第十名!”这才给主家道喜,此时,诸人皆是喜动颜色。何老娘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接着就往外奔去,何子衿拉都拉不住,拽起置衣架上的大氅就追出去了,生怕祖母喜过头,如范进一般,痰迷了心窍啥的。何老娘步子极快,直接拐个弯就去了供祖宗牌位的屋子,何老娘又给老头子上了三柱香,高兴道,“老头子,你也知道了吧,咱阿冽中啦!从今以后,就是举人老爷啦!”

何子衿给祖母披上大氅,笑道,“祖父在地下没有不晓得的,要不是祖父在地下保佑着咱们一大家里,哪里有今日顺遂呢。”

何老娘很是点头,“说得对。”

何老娘突然大笑出屋,一屋子人都不晓得怎么了,都追了出来,见何老娘是来给祖宗上香,沈氏不由眼眶微酸,主要也是给儿子中举人这事儿喜的。哪怕先时人人都说,阿冽这科把握极大,但,桂榜一日未出,肚子里这颗心一日不敢放下呢。

沈氏轻轻拭泪,笑道,“阿冽也给你祖父上柱香,叫老人家知道,地下也放心。”

阿冽上前,郑重的给祖父上了香,连带着曾祖父母那里,也一并上了香,磕了头。何老娘瞧着长孙这英挺模样,又这般会念书,有本领,心里那个喜欢啊。何老娘道,“咱阿冽这人才,搁在帝都也是一等一的啊。”

何子衿打趣,“您就别这般自卖自夸了,一听就是亲祖母说的话。”

何老娘斥道,“哪里是自卖自夸,我说的都是实诚话。”高高兴兴的挽着孙子的手回自己屋去了。

何老娘一回屋就交待沈氏,“赶紧给阿冽预备去帝都的东西,衣裳用具自不消说,车马也得齐备。”

沈氏笑道,“先时我就同阿幸都预备下了,只是桂榜未出,不好与老太太说。如今既在桂榜之上,也该准备去帝都春闱的事了。”

余幸忙道,“祖母走前说了,我娘家都准备好了相公读书的院子,叫相公去了只管专心读书就是。”

何老娘沈氏听这话都极是满意,何老娘道,“这倒是。不过,阿冽去了别忘了去你舅舅那里,让你舅舅看看你哪里需要补习的。”与孙媳妇道,“阿冽他舅在春闱补习上,阖帝都都有名的。”

余幸笑道,“我在帝都也听说过舅舅的名声。当初我哥考春闱,还去舅舅的进士堂听课了呢。”

何老娘道,“阿素在这上头,常人所不能及。”

正说着话,小福子也回来了,小福子先笑着请罪,“上了年纪,不若年轻人腿脚俐落。”说着自袖中取出秋闱榜单,阿冽忙接了过来,笑道,“我正说想看秋闱榜单呢,福子叔你就寻了来。”

沈氏笑道,“孩子们年轻,跑跑腿儿,论周全还是得你。”

小福子行过礼就退下了,因着是报喜的大喜事,父子二人一人一个大红包。

阿冽看过榜单,笑道,“周家三哥也在榜上,比我还靠前呢,周三哥是第八名。”

何老娘问,“郑大爷在不在榜?”

阿冽摇头,“郑大爷文章也不差,只是身子不支,惜乎未能竞全功。”

榜单上这些人,阿冽认识不少,道,“我想着,定也有同窗一道去帝都的,倒不若同行,人多不说,路上也能互相照顾。”

何子衿道,“这话是。”

沈氏道,“桂榜之后就是鹿鸣宴,宴上倒可问一问,倘有同路的,一道去才好。”

阿冽应了。

外头忽想起鞭炮起,何老娘一拍大腿,道,“唉哟,忘了提前买鞭炮了!看,人家都开始放了!”

三姑娘笑道,“这么近的音,绝不是别人家,定是咱家放的。”

翠儿笑道,“我们当家的早就提前预备了炮仗,想着大爷这科必中!”

何老娘道,“去跟小福子说,都放了,待明儿再买些,预备着春闱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