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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671)

宫姑娘又谢过何山长赠菜谱之情。

三人说一回话,宫姑娘瞧着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了。

待宫姑娘走后,三姑娘方悄与何子衿道,“这姑娘生得真好。”

“是啊。学里的女孩子里,宫姑娘是数一数二的了。”何子衿好笑,“也难怪重阳相中了人家。”

三姑娘道,“我看她说话就很大方,不似那等腼腆不得见人的。”先时陆大姑娘就是个寡言鲜语的,当然,人家寡言鲜语的原因可能是人家根本不乐意胡家的亲事。但正因受过陆家的伤害,三姑娘现在最烦的就是不爱说话的。宫姑娘容貌既美,说话间也透出大方明快来,又是自己儿子相中的,三姑娘心中就又多了几分喜欢。

三姑娘看何子衿含笑望她,自己也笑了,道,“你不晓得,重阳现在都快急死了,跟娶不上媳妇似的。托了我,又去托他爹。妹妹,你与我实说,你觉着宫姑娘如何?”

“千金难买心头好。”何子衿道,“她在女学四五年,不论女先生们还是学里的女孩子们,没谁说她不好的。何况,重阳这么相中了人家,三姐姐你要有意是得加快些,宫姑娘生得模样好,媒人一天往她家跑八趟。”

三姑娘道,“我想着,要不过几日你这里做个老鸭煲什么的,叫宫姑娘过来吃饭,我也过来,再说说话。如何?”到底是儿子的终身大事。

何子衿笑道,“也好。”

三姑娘非但是托了何子衿请宫姑娘吃饭,还托阿曦问问宫姑娘对重阳的意思。

阿曦办事儿很快,没几回就回复姨妈了,道,“宫姐姐说,以前都不晓得姨妈是重阳哥的娘,还说姨妈性子好,就是重阳哥讨厌。”

三姑娘道,“你没替你重阳哥说几句好话分辩一二。”

阿曦道,“如何没说呢。说啦,不过,我说了也没用,宫姐姐可讨厌重阳哥了。”

三姑娘这心就有些不是滋味儿,怕儿子这事儿难成。回家同丈夫说了自己的担忧,胡文道,“这不要急,我去探探宫财主的口风。”

为了长子的亲事,夫妻俩齐上阵。

胡文与宫财主都是北昌府的富户,彼此来往虽不多,也是认得的。大家在一处,生意上没的聊,便聊儿女。彼此互夸儿子,胡文说宫家子稳重,宫财主就夸胡家子妥帖,尤其胡文因着在江姨丈身边跑腿儿,如今在北昌府人面儿颇广。宫财主道,“上遭我去知府衙门办事,以前去了,排队等着,乱哄哄的坐没个坐处,站没个站处,如今可是井井有条,还有人端来茶给咱们吃。我听说,就是您家公子安排的,别看年轻,我瞧着,您家公子定是要青出于蓝的。”

胡文笑,“他也就是跟着他姨丈跑个腿儿。”以往胡文都要儿子低调,不要在外显摆与江知府的亲戚关系。如今胡文在宫财主面前是半点儿不低调了,道,“先时还怕他年轻,知府衙门上上下下的,人多事多,我还担心来着。如今瞧着,倒还没误过事。”说着叹口气,“只是,一家有一家的难,老兄你光看他好的地方了。”

宫财主端起茶吃一口,道,“哪里是我光看他好的地方了,你家公子的好,长眼的都看得到。老弟你还有何可愁的。”

“可不就是那孩子的亲事。”胡文叹道,“如今这都十七了,岂不叫人急。”

“你还急什么,只怕你眼光高,等闲人看不上。”

“我家的事,老兄你也晓得,我是不打算给儿子攀高枝的,门当户对就好。”胡文露出微微惆怅,“我家重阳,除了念书不大成,别个我瞧着,倒也不比同龄的孩子逊色。再说我家,我只有发妻一人,就是从我这里,以后我也不叫儿子纳丫头纳妾的。就是拙荆,亦非刻薄之人。结果,还是在亲事上这般坎坷。”

宫财主能聚起万贯家财,那就不是个笨的,想着与胡财主交情不深,怎么胡财主就说起他家长子的亲事来了。宫财主因长女过了及笄礼,正是说亲的年纪,媒婆天天来,故而在这上头也比较敏感,微一琢磨,就有些明白了。宫财主先想了想重阳这孩子,重阳现在是江知府身边的小红人,他自然是晓得的。也见过重阳行事,并不因是江知府的外甥就有骄狂之举,言谈举止挺招人喜欢。就是重阳的模样,现在想想,也是个高挑俊郎的少年。再说胡家家境,比他家不差。而且,胡家底蕴可非他家能比。何况,胡财主还说了,他家儿子不纳小,这一点儿,宫财主便颇为意动。只是一样,宫财主踟蹰了,胡家并非北昌府人氏,而是蜀中人氏。这要以后万一回蜀中,他怎么舍得闺女哟。

宫财主一时想的远了,连忙拉回思路,笑道,“这老话说的好,好饭不怕晚,兴许是缘分未到。”

“是啊。”胡文道,“就不知他这缘分在哪里了。”

两人都没把话挑明,只是亲亲热热的吃了回酒,就各回各家了。

宫财主一回家就同老妻说了胡家这事儿,宫太太都觉着丈夫是不是听差了,宫太太道,“胡家太太我晓得,她家原是书香门第行了商的,听说胡家太太是要给儿子寻一门书香门第的好亲呢。”

“这个我还能听差!”宫财主道,“绝对没差!我瞧着,胡家怕是相中咱家大丫头了。”

宫太太挑眉,“真的?”

“八九不离十。”

宫太太搓搓手,道,“这可真是想都想不到的亲事呢。我听说,范举人娘子见天的带站她家闺女去胡家说话呢。”

“范姑娘能同咱家闺女比?”宫财主小细眼一眯,不是他吹牛,他觉着,满北昌府商贾家的闺女,都没他家闺女好。

宫太太道,“我是瞧着不如咱们大丫头了,但人家爹是举人,这如何一样。”

宫财主问老妻,“先时胡家那亲事因什么吹了,你知道不?”

宫太太道,“这事谁会往外传呢。陆家说是陆老翰林身体不好,找香门儿的看了,让要家里孙女去庙里祈福,怕耽搁了胡家,亲事就此作罢。胡家也没说过什么。”

“看来,错不在胡家啊。”宫财主道。

宫太太跟着点头,“我觉着也是,不然,倘是男方的错,陆家定不能叫自家闺女去庙里。”

宫财主道,“胡家能不将此事外传,也算厚道了。”什么样的过错才能让两家进行一半的亲事断然退掉,想也知绝不是什么好事。胡家便是一怒之下将此事宣扬出去,也没人会说胡家的不是。而胡家却未在外说过陆家不是,便是胡家厚道了。

宫太太也是深以为然,道,“胡财主和胡太太在咱们北昌府也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了。先时我裁制衣裳都是去千针坊,如今谁不是去胡太太的绣庄呢。”

宫财主道,“他家还有桩好处你不晓得呢。”

“啥好处?与江知府家是亲戚?这谁不知道?我听说胡太太就是自小在知府太太娘家,与知府太太一道长大的。胡太太跟知府太太亲姐妹一般,就拿何学政家当娘家的。”宫太太与胡太太接触不多,但因为大家在商贾界也都有些名气,再加上,江知府在北昌府就这几门亲戚,故而宫太太对胡太太的底细也略知之一二。

宫财主就把胡家只娶正妻无通房妾室的事说了,宫太太眼睛一亮,“当真?”

“自是真的,胡财主亲口与我说的。”依他与胡财主这个年纪,断不能在这样的事情说打诳语的。

宫太太不愧与宫财主是夫妻的,仍是犹豫了,“咱们就他们兄妹四个,这胡家可不是北昌府人氏,以后怕要回老家的,这我如何舍得?”舍不得闺女。

“我也这般想呢。不然,这胡家当真是极好的人家。”门第略高些,也不算离谱,难得还有这好几门显赫亲戚。而且,胡家长子亦是稳重之人,胡财主又说了家中无妾室通房,可见其家风亦是清明。就是北昌府本地人家里,这样好的也没几个啊!

宫财主越想越觉着可惜。

胡文一回家,就把同宫财主露口风的事与妻子说了,三姑娘问,“你看宫财主意思如何?”

胡财主道,“看他颇有些意动。”

三姑娘遂放下心来,只是,胡文犹疑着,还是问了出来,“那宫姑娘当真貌美?”

“这叫什么话?重阳的眼光还能差了!”

“那还好。”胡文想到宫财主那双小眯眯眼,不禁又问,“那姑娘眼睛大吧?”解释一句,“宫财主那眼小的,就一条缝。”

三姑娘道,“宫姑娘是大杏眼,比重阳眼睛不小。”重阳是生得浓眉大眼类型。

胡财主此方放下心来,生怕儿子相中个小眼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