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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674)

媒人笑道,“那我就等太太的好信儿了。”接着又把两家一通夸,尤其是夸完两家还着重夸了宫姑娘与重阳,直把两人说的天造地设,好话不断。关键是,那些话吧,宫太太听着竟也深觉有理。

宫太太与宫财主心里那一番挣扎哟,宫大郎宫二郎也舍不得妹妹嫁到蜀中去,宫家两个媳妇远了一层,反没这么多心思,故而,态度更加客观。宫大奶奶与丈夫道,“胡家公子这样的殷勤,何况他又是这般的人品,往日间,胡公子与大爷交情就好,哪怕咱家舍不得妹妹,也该叫胡公子知道咱家的难处,莫因此叫胡家误会方好。”

胡大郎颌首,“你这话在理。”又道,“诶,真是极好的亲事。”

“可不是么。”胡大奶奶也深以为然。想着,也就婆家这般疼闺女的,换第二家,怕早巴不得把闺女嫁过去呢。

人胡家正经八百的请媒人来说亲,宫家想婉拒,这样的事,自当一家之主出面的。

宫财主亲自在北昌府最大的酒楼太平楼设宴,请胡文吃酒。委婉的说了不想闺女远嫁的心思,胡文接到帖子时就猜到这亲事或者有些意外,不然,宫家当是直接请媒人答复他家,更不必到太平楼设酒。只是,胡文却也没料到宫家是因这么个缘故。胡文道,“要是别人与我这般说,我定会说这是托辞。老兄你的话,我却知是真心。”因为,如果要托词,比这个有理有据叫人说不出别个来的托词太多,唯独这舍不得女儿远嫁,是最不似托词的了。

宫财主十分恳切,道,“我十分喜欢重阳这孩子,说真的,就是再给我家闺女寻女婿,也不一定有重阳这样好的了。”

胡文道,“我没闺女,可我想着,倘是我有闺女,定也是跟老兄一样的心。”

这话何其熨帖,宫财主越发觉着胡家是再好不过的人家。就听胡文道,“其实要我说,老兄你想得多了。我这做生意与阿念做官不同,他做官得听朝廷的,朝廷让到哪儿到哪儿。我做生意,好容易在北昌府打下这一番基业,哪里就轻易放弃呢?要说我们回老家的事,老兄你更是想的远了。重阳跟在阿念身边,只要阿念做官,怕是回不了老家的。再说他日后的前程,不论是回来接掌我这里的生意,还是他有别的打算,我都随他的。我也不能保证他以后就在北昌府呆着。但眼下,他是在北昌府的。而且,老兄你想想,不论你为闺女寻什么样的婆家,若是商贾之家,商贾没有不出去跑生意的理。倘是书香门第,但有出息的学子以后都要考取功名,朝廷规矩,没哪个能留在老家为官的。北昌府不是没有守着家的子弟,恕我直言,纵咱两家不做亲,贤侄女的出众,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倘不能为贤侄女寻一桩堪配她的亲事,岂不是委屈了她。”

胡文身子微微倾向宫财主,推心置腹,“再者,你我皆是不染二色之人。我说句实在话,嫂夫人与老兄你都是县里人,按理说离北昌府不远,今老兄你们在府城,嫂夫人与娘家人可时常相见?何况,女人这一辈子,过得好是不好,还得看嫁得人好与不好?倘因日后重阳可能不在北昌府之事,而另选他人,老兄不会遗憾吗?”胡文对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对自家也极有信心,他相信,宫家拒了他家,短时间内绝对是找不到比他儿子再好的了。

好吧,胡文能与三姑娘做夫妻,在这种出奇的自信上,夫妻二人颇是相同。

胡文一席话,竟把宫财主说的,险没一口将事应承下来,宫财主苦笑,“我本就很喜欢重阳,老弟你这样一说,我更不舍他了。”

与宫财主说话间,胡文已有了法子,他微微笑道,“老兄为人父之心,我深知啊。我倒有个主意,老兄不妨听听看。”

“老弟请讲。”

“老兄不舍爱女远嫁,除了舍不得她之外,怕就是担心以后离得远,闺女有什么事帮不上忙,或者闺女在婆家受欺负,娘家不晓得。”胡文道,“贤侄女是在女学念过书的,何家表妹正是贤侄女的山长。若老兄愿意,不妨我牵线,让贤侄女认何表妹做个干亲。如此,以后纵贤侄女不在你跟前,也有何表妹为她做主。如何?”

胡文这脑袋,宫财主都得佩服,想着到底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咋滴这般机敏哩。

胡文这主意,宫财主都觉着犹如被打通任督二脉,胡文这就相当于给他闺女寻了个靠山哪!虽然何家与胡家是实在亲戚,宫财主也相信闺女不是那等笨到让人欺负的。但,有知府太太做靠山,就是令人觉着有底气了好不好!!人胡家都说到这份儿上,胡家这样的人家,重阳这样的人品,配自家闺女也配得上,宫财主一咬牙,“就依老弟。”

胡文大乐,拊掌让伙计撤下残席,再换一席新酒。胡文笑,“今日当不醉不归。”

宫财主握着胡亲家的手,语重心长,“亲家你以后可千万别生闺女,你不晓得,这闺女嫁人,当真是挖我心肝。”

胡文笑,“亲家你莫要如此想,我把我心肝送你,从今往后,你只管把重阳当自家儿子。”

宫财主想一想重阳,的确是个好女婿,也便笑了:唯有这般家风,方不委屈闺女啊!

此事既成,两家皆大欢喜。

重阳过了明路,就时常寻机会见一见未婚妻,重阳还说,“我爹与我说岳父不舍你远嫁,可把我惊出一头汗来。”

宫姑娘笑道,“现在好了吧?”

亲事成了,重阳自己欢喜的不成,见宫姑娘完全没有那种兴奋劲儿,重阳有些失望,道,“你怎么没有很欢喜的样儿啊?是不是不乐意我?”

“乐意什么,酱猪头啊!”宫姑娘道,“那天不过是拿酱猪头试你,果然就去弄了,我还不知道你这心。我娘早跟我说了,我又不是头一遭晓得,还要如何欢喜?”

“你就不晓得当初岳父岳母是不想把你许给我的?”

“吃人嘴短,你见天儿的给我家送东西,我爹娘嘴上说舍不得,早就爱你跟什么似的。他们心里一早就乐意的,再说,你要是真心,就是我家有些犹豫,你也不当那么容易放弃。”宫姑娘说的头头是道,重阳道,“你就这样不好,总显着自己多聪明似的。”

“我用显得吗?我本来就比你聪明。”宫姑娘道,“上遭被个乞子骗的,是你吧?”

“是我什么啊!你这么自诩聪明的,难道就没瞧出来,我那是想展示一下我的善良!我才给那乞子银子的!不然你以我没看出来啊!”重阳气地,埋怨未婚妻,“你那么聪明,就没看出我对你的心来。”

“孔雀都开屏了,我能没看见。”宫姑娘笑,“我就是觉着奇怪,看你做生意有一套,怎么那样容易被个乞子骗。原来是想在我面前显个好儿啊。怎么用这么笨的法子啊?”

“我那不是没经验么?以前也没想对哪个姑娘好来。后来,我慢慢儿摸索着,才算用对了法子。”

“少骗人,你那是慢慢摸索的?之前只会与我拌嘴,突然之间大转变,知道跟我说好的送花了,还总往我家跑,你这定是受了高人指点。”

这都能猜出来,重阳真是服了他媳妇。

重阳问他媳妇,“你也是中意我的吧?”

“真个傻话,要是不中意,还会让你去买酱猪头啊,我不大喜欢吃那个,主要是我爹爱吃。”宫姑娘笑,“看你那手段拙劣的,叫阿曦在我面前说你好话。阿曦才几岁,你真想得出来。你说你吧,人笨还不多看书,我那书里,都写了书生如何追求小姐的,一看你这就没看过我写的书。”把重阳追求她的手法从头批评到脚。

重阳郁闷的,“亏得一辈子只娶一回媳妇,这要有个二趟,还不得累死。”一个就够他消受的了。

宫姑娘原本还很有优越感的批评未婚夫呢,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竖,“你说什么?二趟?一趟还没有呢,你就想二趟了!”

“没没,你听差了!不是那意思!”

这回没拌嘴,重阳是被单方面说教了一顿。

重阳觉着,这亲事一定,他在这丫头面前,地位怎么就直线下降啊!

当然,中午得到补偿,重阳一看,满桌有七八样都是自己爱吃的。以往在宫家,可并非如此。重阳瞅媳妇一眼,宫姑娘微不可见的给他个眼神,重阳心下一乐,想着媳妇到底是心里有我的,不然,哪里会知晓他的这些喜好。

说来还有桩趣事,胡宫两家亲事已成,却是叫陈太太发了笔小财。陈太太非说当初宫太太原不乐意胡家这门亲事,允了她把她家闺女说给胡家公子的。不想宫太太这做大姐的,竟这般戏耍于她,叫她闺女以后如何做人。很是抱怨哭诉了一番,宫太太无法,只得拿二百银子,说是给外甥女以后成亲的添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