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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记(55)

“再有,说话时,不要急,不要快,也不要慢,得温婉、从容。”吕嬷嬷看一眼宋家姐妹道,“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大姑娘说话时太急切,二姑娘太柔和。辛姑娘就做的很好。”

接着吕嬷嬷又说了一堆东西,这只是头一天上课,也就大家熟悉一下。初始,吕嬷嬷主要是教导大家走路时如何优雅好看。

吕嬷嬷原以为宋嘉言瞧着性子急,很受宠爱,人也有主见,颇有几分霸道,怕是不好教的。结果,不料宋嘉言学的最好。尤其走起路来,那种节奏的掌控,将脸板起来时,还有些唬人的意思。

吕嬷嬷道,“大姑娘走的很好,就是太严肃了,注意控制脸上的神色,温婉一些。”宋嘉言立刻挑了个媚眼给吕嬷嬷,吕嬷嬷板着脸,“大姑娘,太过活泼了。”

宋嘉言立刻敛了笑,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单皮薄杏眼露出一抹淡淡的叫人说不出的意味儿来。吕嬷嬷点头,“就这样,大姑娘再走过来,二姑娘辛姑娘好好看着大姑娘的仪态。”

“要将腰挺直,肩打开,才显着有底气。”吕嬷嬷亲自上手教导宋嘉语,待宋嘉语走路,吕嬷嬷又道,“二姑娘,将头微微抬起一起。对,很好。”

吕嬷嬷能得武安侯夫人的喜欢,一直留在武安侯府,自然相当会做人。基本上,每位姑娘都会得到吕嬷嬷的称赞,就连宋嘉语这样娇弱的性子,学规矩回去后也没说半句吕嬷嬷的不好。

小纪氏这才将心放下半颗。

倒是宋荣偶尔问起吕嬷嬷,吕嬷嬷心中有数,道,“论气度,大姑娘最好。论仪表,二姑娘最出挑。论勤奋,当属辛姑娘。”

宋荣点点头,“辛苦嬷嬷了。”

吕嬷嬷笑,“都是奴婢份内之事。”

“嬷嬷只是赞了她们。教导她们这些日子,她们可有什么不足之处?”宋荣道,“我每日忙于公务,他们兄弟都是我亲自教导,女孩儿们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此方请了嬷嬷来助我一臂之力。”

吕 嬷嬷在宋府拿的工钱半点儿不比武安侯府少,且宋荣对她足够尊重,又有武安侯夫人的面子,吕嬷嬷对这份差使也相当用心。见宋荣有此问,吕嬷嬷道,“论身份, 自然是大姑娘当先,原本我看着大姑娘说话办事爽俐,想着应是个急躁脾气,不想,规矩学起来,大姑娘学的最快最好。大姑娘,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一般,这样的 性子,什么样的日子都不会过的差了。若说大姑娘的不足之处,年纪尚小,她本就聪明过人,出身也好,尚未经过什么搓折。”

“二姑娘模样出众,又有这样的家世,只是,凡事太过用心,人也好强,不比大姑娘豁达。”吕嬷嬷道。

“辛姑娘勤奋,也够努力,但,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三人中,吕嬷嬷还是最看好宋嘉言,倒不只是因她与武安侯夫人的关系。她活了大半辈子,见的事经的事多了,宋嘉言是嫡长女不说,性子磊落豁达。对女孩儿而言,容貌当然重要,但,容貌也不是最重要的。把日子过好,可不仅仅靠的是一张漂亮的脸。

更何况,宋嘉言中上之姿,只要不跟宋嘉语这样的绝色美人站一处,宋嘉言绝不难看。

其实,哪怕宋嘉言与宋嘉语站一处,宋嘉言气度出众,并不会被宋嘉语的光芒压下去。从现在宋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宋荣与宋老太太都更偏爱宋嘉言一些。

至于辛竹筝,努力、勤奋,也有几分聪明,只是出身上实在抬举不起来,辛竹笙并没有那种令人夺目的出色,将来靠着侍郎府,嫁个小官儿或是士绅之流,已是顶天了。偏偏规矩上,辛竹笙学的最用心,可见是个心高的。

宋荣笑道,“那我便把她们交给嬷嬷了。”

吕嬷嬷将身一福,道,“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吕嬷嬷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起码三人在仪态上是有所改善。就是宋嘉语,也不再总是动不动就娇娇弱弱了,走路说话时,大方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辛竹筝也愈发有了大家闺秀的作派。宋嘉言也从不在吕嬷嬷面前失礼。

出正月时,宋嘉言的大丫头翠蕊方从济宁堂里回了府。

而且,是带着杜君一道来的。

这次杜君的病,大夫说不险,却足足养了一个月方大好。听说原本杜君退了烧就要离开济宁堂,还是济宁堂的少东家李云鹤苦劝方把杜君留了下来。

杜君年纪不大,瞧着十来岁的样子,到底是读书人,事理是明白的。这次他病了,若非宋家及时援手,病死的可能都有。如今病好,若不来宋家致谢,实在说不过去。

尤其翠蕊悉心照顾他一个月,总要跟人家的主子来行个礼呢。还有,就是想姐姐放心。

宋嘉言听说杜君到了,想了想,以旁观犟种的心情,在自己院里见了杜君一面。

杜君颇有礼数,半低着头进来,离宋嘉言两米远的时候,深深一揖,道,“小子突发急病,多亏贵府上援手,救命之恩,永不相忘。”他以为宋嘉言也命令丫头传两句话给他,不想却真要见他。一进姑娘家的院子,杜君的脸就红了大半。

“请杜公子坐吧。”

杜君坐了,又有丫环上茶,杜君道声谢方接了。依旧半低着头,不敢看宋嘉言的模样,拘谨古板的似个小老头。

宋嘉言看杜君身上一身宝蓝色的簇新棉衣,干净整齐,人有些瘦,显的颈项修长。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杜君一只烧的通红的耳朵,以及低至胸前的半张白净的小脸儿。宋嘉言心下觉着好笑,忽然问,“杜公子知道这次你看病吃药花用了多少银子吗?”

听到宋嘉言直接问他银钱,杜君白净的脸上立刻红成一团,连忙起身,道,“还请姑娘跟我说,我定会还药钱的。”

“不只是药钱,连同我家管事大过年的套车牵马的去给你请大夫,我的丫头照顾你这一个月,人工人情,算你一千两银子也不多吧?”

一千两?

杜君并非不识五谷的纨绔,这许多日子,他一人在外面过活,每月一两银子都花用不了。一千两,足够四口之家吃用几十年的巨款呢。

只是,杜君性子生就执拗又固执,虽然听宋嘉言漫天开价,他也没讨价还价,直接道,“是。”

宋嘉言吩咐道,“小春儿,拟张欠款条子来,给杜公子签字画押。”

宋嘉言问,“杜公子,你怕吗?欠我这么多银子,你怕吗?”

杜君是自尊心比天还高的家伙,见宋嘉言如此小瞧于他,此时也不顾规矩了,扬着一张大红布脸道,“我如今虽没银子还给姑娘,只要姑娘宽限几年,区区一千两,尚不在杜某眼中。”

杜君原以为宋嘉言会刺他几句,不料宋嘉言点一点头,道,“我也觉着,有自信有本事的人,不会怕欠别人的银子。”

“我父亲,当年也是两手空空来到帝都。”

听宋嘉言提及宋荣,杜君眉间浮现一抹深深的自责之意,依旧道,“大人有惊世之才,小子向来钦佩。”

一时,小春儿将欠条拟好,杜君签字画押。宋嘉言道,“不送杜公子了。”端茶送客。

杜君起身,脸上有几许踟蹰之意,问,“姑娘,不知小子能不能见一见姐姐?小子这一病,姐姐定是担心的很。”说着,眼中满是怅然。

看来还没有呆到不可救要的地步。

这点主,宋嘉言还是可以做的,吩咐一声,“请杜姨娘到我院里来。”

杜君长揖道谢。

宋嘉言摆摆手,让杜君坐着喝茶,待杜月娘到了,宋嘉言便起身避开,容他们姐弟相见。

姐弟相见,自有一番话要说。

杜月娘看弟弟身子已经大好,此方放下心来。又问了些弟弟养病时的事,杜月娘松口气,道,“以后可莫要让我这样操心了。”

杜君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儿的。”

叮 嘱弟弟几句,又将平日里攒下的月银塞到弟弟手里,杜月娘道,“你正长身子呢,我在这府里什么都不缺,老爷太太姑娘们待我都好。别吝惜银钱,好生补补身 子。”杜君是如何自虐的事,宋嘉言并未与杜月娘说,而且府里下人嘴风都紧。杜月娘一直身处内宅,并不知晓,不然,不知该如何心疼呢。

杜君并不是擅长言辞之人,闷声应了。

比起弟弟,杜月娘到底年长几岁,更通世事,道,“这次你病的急,亏得大姑娘心善呢。那位照顾你的翠蕊姑娘是大姑娘身边得用的人,你来跟大姑娘道声谢,是应该的。”

杜君闷闷,他姐是不知道那丫头心黑手狠的收了他一千两银子的事儿呢。

听着姐姐唠叨,杜君不想令姐姐担心,并没说什么。弟弟恢复健康,杜月娘笑道,“你这个时候来了,就再去前面等一等,待老爷回府,你再见一见老爷,可好?”

杜君脊背挺的笔直,道,“应该的。”

杜月娘方放下心来,跟弟弟说了几句话,就让弟弟到前面去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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