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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陶(8)

作者: 甜羹 阅读记录

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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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禹山险,但两人走到现在,也只是路陡罢了。再加上牛陶选的这条路是以前月族人走过的旧路,因而虽然陡峭,但是比起那野草足有半人高,还得边劈草边开路的山路来说,可以说是惬意了。

“这边是阳面,蛇少、路还能有光,如果我们走那山阴,怕是从山脚都没走两步,就被那成群的蛇咬得全身窟窿了。”牛陶支着一根树棍在前头开路,任是她这山里游的人,也实在是被这大坡度的山路累得有些气喘。

从山下到这会儿,牛陶已经在她觉得可能的位置都挖了一些,只是这挖出的山土没有一处是让人满意的。原本是想着禹山水汽大,泥土也泛青白,应该会有极好的制陶膏泥,但是未料到阳面山土的湿度仍然不尽如人意,现下只能走到山腰再做打算。

牛陶偏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默默走着的应琰,心里倒是生出几分满意来,这个人虽然看着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但倒真的一直默默地跟着自己,也不多问也不多说。

牛陶回忆了一下,这个人来族里这么久好像一直也是这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

“你这个人装老实不累吗?”牛陶转头问他。

“没有。”应琰低头看路,连头也没抬。

牛陶疑惑挑眉,“你难道还想说你没装?”

“在下不曾。”应琰还是那样支着木杖低着头走着,声音也是低低缓缓的。

牛陶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倒没再问。半晌突然止了步,转头,“喂。”

应琰轻轻叹了口气,“仔细看路。”

牛陶道,“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直白一点。什么在下啊,下官啊,我听着怪别扭的。”

“我知道了。”

牛陶满足地咧嘴笑开,回过头继续上路了。应琰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望着前面的后脑勺,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无惊无险,两人连一条白环蛇都没见到,异常顺利地即将到达半山腰。此时稍过正午,正是夏日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然而禹山的半山腰的山林树木间依旧萦绕着肉眼可见的一层薄薄水汽,叫人称奇,也让人对前路对禹山生出敬畏之感来。

应琰和牛陶寻到一处空旷光亮之处,准备吃一些干粮。此处林木较为低矮稀疏,因而较别处更亮些,也更热些,因此蛇类也更少出没。不过当然了,人坐在这大太阳底下也是大汗直流。

牛陶用手作扇拼命往自己脸上扇着风,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应琰,哈哈笑弯了眼。

这个人一身平日里比她一个姑娘家还白上几分肤色,现下被热得泛红,脸上的汗水还混着几丝不知道怎么从发冠里掉下来的发丝贴着额头,下半身的衣袍也早就因为攀爬不便,挽上了腰间。

整个人没有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端庄模样,显得有些落魄滑稽。

应琰因为牛陶突然爆发的大笑有些莫名,再看看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大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是惨不忍睹。然后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应琰这一笑让牛陶觉得很神奇,“我还以为你们读书做官的人就知道绷着一张脸,是不会笑的。”

应琰摇摇头,停了笑,但柔和的笑意还在唇边,“做官的人才最常笑。”

牛陶不置可否地一撇嘴,“反正之前那几位大人们看着也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像这样。”牛陶边说边作出一副端正坐好闭紧嘴瞪着眼的严肃样子,又逗着应琰笑了起来。

其实应琰来了这么久,牛陶都没有认真观察过他,从月族男人的标准来看,应琰虽然身型修长,但相比之下还是显得瘦削,再加上他肤白,因此从第一面起,应琰带着几分女气的城里公子哥的形象简直是如同大山一般巍峨树立在牛陶的脑子里。她从来也没认真瞧过他,今日离近留神一看,眼前这位应大人,其实是颇俊秀的。

应琰的眼尾略微上挑,他的眉眼长得是很厉的,再加上挺鼻,因此他不笑的时候,会有一种不怒而威的严肃相,但是他偏偏嘴角又生了笑纹,尤其笑起来之后,那笑纹就从嘴角荡开去,很温柔,也,很好看。

失神了一会,牛陶站起身来,作了最后的总结,“咳,所以还是要多笑笑,行了行了咱们走吧。”

☆、第 9 章

于是二人又继续向着山腰爬去。

牛陶原本的打算是看看山腰的山土,如果不够湿,那也不再接着向山顶爬了,得趁着天黑之前回到族里。

但是她越往山腰走越觉得不详。

她在路边挖了几次山土,都不是青白色的,而且土块的颗粒很大,这些山土品相甚至比山脚的还要差。

她开始急躁了。

原本所有的希望都系在禹山,如果禹山也没有合适的膏泥,那该怎么办?

牛陶思索着又走了一阵,然后回头喊住了应琰。“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应琰应了声好。

“我可能要到旁路上走一趟。”牛陶指着左手边的林子。“我不会走太远,但是一定会比这条路凶险。如果你……”

“我随你去。”应琰直接道。

牛陶原本也希望应琰能跟着一起去,毕竟单独一人在山里实在危险,但听见应琰如此不加思考的回答还是有些意外。

昨天牛陶还盼着应琰在山里出点什么意外,可现在,牛陶又觉得这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再加上他一路上都这么相信自己,不管怎么说都得把人安全送回山下。

牛陶觉得这人好像对禹山的危险没有太多的考虑,不得又加了句,“你可千万别放松了,这一路我们没见到白环蛇,但那偏僻山路上可说不准。不过你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应琰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自己,而这人还是个姑娘。正这么想着,忽然他感到自己肩上被轻轻拍了拍,是牛陶。她露出了一副思索的神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水滴?”

应琰有些奇怪,但还是静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有很轻微的水珠滴落的声音,还有很轻很轻的流水声。他朝牛陶点点头。

牛陶恍然般“哎呀”了一声,极灿烂地大笑,“对嘛!”

应琰挑眉表示疑惑。

牛陶拿手一拍应琰的肩,“有水就说明膏泥湿啊!赶紧,咱们赶紧去看看。”

应琰点头,二话没说立马跟上了牛陶。二人细细听着,顺着水声走向了旁侧的密林里。说是密林,一点也不夸张,头顶是笔直顶天的繁树,身前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草和宽叶也有等身高。若不是应琰比牛陶要高上许多,他在后面几乎看不到前面的牛陶在何处。

两人在密林中几乎是迷失了方向,只能勉强辨认着水声的来处向前走着。在这种山林中,应琰陡然生出了一股渺小感,他过去几十年中学到的本事全都无用,那些诗书古籍、骑射礼乐却不如面前娇小姑娘挥舞的镰刀,这才想到牛陶那句“我保护你”不是一句客气之言,而是她一下下劈开的草叶树枝,在前面给他开的这条路。

怨不得她看不起京里来的这些官啊,应琰轻轻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

前面被淹没在草丛中的牛陶听到身后的动静,奇怪道“你笑什么?”

没等应琰回她,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小声惊喜道,“就是这!”

眼前的这个是一个极小的水潭,但牛陶已经极为开心地绕着圈摸着周边的泥土,她有预感,这里绝对能出极好的膏泥。

应琰也学着看了看,最后他们都把眼光放在了一处。是水潭背靠的那侧山土,那里有一条极细的泉水流入水潭里。牛陶兴奋地用小铲取了一些,确实是细腻青白的好膏泥。两人对视一笑,均有些如释重负。

牛陶放下背篓铲膏泥,而应琰则站在她的身后观察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