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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20)

谢莫如看她一眼,心知肚明,道,“想来妹妹是拟好单子了,不如给我看看。”

谢莫忧拿出来递给谢莫如,谢莫如问,“这是你和姨娘商量着拟的,还是问过她们了?”

谢莫忧提前做功课,原是想着惊艳一下,没惊艳成不说,谢莫如还问的这般直接,似是要故意叫她难堪。谢莫忧没说话,谢莫如吩咐静薇,“去松柏院走一趟,看松柏院的大丫环在不在?在的话,看她可有空闲,请她过来说话。”

谢莫忧终于有些赌气道,“昨天我就问过了,不用再问。”

谢莫如真有些不理解谢莫忧的脑子,既问过了,刚怎么不说?不过看谢莫忧一幅恼羞的样子,谢莫如还是淡淡道,“我于府中人手不大熟悉,你提前把这单子拟出来,很好。”

谢莫如总算说了句人话,谢莫忧心情微微舒缓,谢莫忧身边的奶嬷嬷陈氏却不禁撇了撇嘴。

谢莫如道,“听说二叔今日在家,不如我们过去问问,二叔有没有特别要请的客人?”

谢莫忧起身,“也好。”

谢柏正在书房习字,见这姐妹两个一并到了,心下十分欢喜,笑,“哪阵风把你们小姐妹吹来了。”

谢莫忧笑,“东南西北风。”

谢柏哈哈大笑,一迭声吩咐墨菊泡了好茶来。他是真的高兴,谢莫如谢莫忧闹别扭的事他也听说了,如今见两人一起过来,谢柏分外欢喜。墨菊上了好茶水,黄玫捧上好果子,笑道,“两位姑娘是稀客,看二爷高兴的,姑娘们常来才好。”

谢莫忧接过茶,眨眨眼睛,“常来也来不了几日,二叔以后还不得常驻公主府啊。”

谢柏笑斥,“胡说八道。”

谢莫如先说正事,道,“我们来,是想问问二叔,生辰那日要请哪些朋友?”

谢柏道,“又不用大办,我不请外头的朋友,就家里人坐着吃一日酒罢了。”

谢莫忧道,“就是不请外头的人,三太爷家的表叔祖父、表叔们,还有枫二叔,再有本家走得近的族亲,有空的都会过来凑一凑热闹。余者朱家舅爷府上也有许多人呢,这还都只是亲戚。”

谢柏揉眉心,“我的天哪。”

谢莫忧笑,“这愁什么,活儿都是我们干,二叔到那日多找两个挡酒的就是。”

谢柏道,“不用太大排场。”

谢莫忧道,“既是家宴,一日便成了,无非就是小戏请上两班,再有杂耍,打十番的备上,大家乐一日便罢。”

谢莫忧又问,“二叔喜欢哪个戏班子?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常在外走动的。二叔说两个好戏班子,我们也跟着沾光听几出好戏。”

谢柏笑,“这个啊,现在帝都城里最有名的就是瑞福班儿、瑞喜班儿了。”

谢莫忧笑,“行,那就定这两个班子。”

谢柏道,“又不是大生日,定一班就好,就吃一日酒,杂耍打十番一概不用,倒是戏班子提前打发人过去说一声,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

既然来的都是亲戚族人,又同谢柏议定个临生辰最近的休沐日庆生,这样来的人多,也热闹。谢莫如谢莫忧便将大概的宾客单子拟了出来,给谢太太看过后,再同李青媳妇商着提前预定了小戏,连带果品酒馔的采买数量,一并都算了出来。

谢太太教她们的是,“这来的人,也只是算了个大概,因是个热闹事儿,来得人多才好,故而这东西不能买少,咱们算出的这个数,再往这上头加上两桌席面儿的量,大概也就差不离了。东西多了不打紧,反正自家也能用,倘或是少了,到正日子不够用了,就惹人笑话了。”再有,谢太太道,“采买只是小事,注意数量就是,坐席安排也十分要紧。说起来都是亲戚,可百人百脾性,便都是亲戚,脾气也是不一样的。还有,辈分上头也得留心。”

像采买安排坐席之类的事,谢太太不吝指点,但其他琐碎小事就得自己用心了。譬如,酒水上,官客与堂客便有不同,还有,小孩子不能吃酒,便要预备其他饮品。再譬如,当天服侍的丫环婆子,每人手里都要清清楚楚的吩咐下各自要做的事,倘是多人协作,便要有个打头儿的。各人干什么,职责一定要清楚。倘有意外,也要有应对备用的法子。

小小家宴,便有这许多要思虑的事。

谢太太大致指点她们一些,余下便不管了,只命素蓝私下留意,素蓝笑,“两位姑娘都是周全人,一并做事,并不藏私,太太放心吧。”

谢太太叹,“这就好。”虽然脾气不大相和,好在知道轻重,让她们一起做事也知道以事为先。

谢莫如谢莫忧照旧在小跨院理事,李青媳妇将采买要用的银两预算单子递上,谢莫如看过后给谢莫忧,谢莫忧笑,“李嫂子最老道的,这上头再不会错。”

谢莫如道,“这倒是,只是我险忘了一件事,去岁二叔的生辰宴花费多少,李嫂子还记得么?”

李青媳妇连忙道,“这账都是问了采买算的,要是去岁的事,我得去查一查才知道。”

谢莫如道,“那李嫂子就去查一查,明儿个告诉我。”

李青媳妇应一声,见没别的吩咐,便垂首退下了。

谢莫忧似有所觉,看谢莫如一眼,没说什么。

当天回牡丹院,谢莫忧与母亲说了这件事,道,“大姐姐也是,先前也没想过看去年的账,娘,你说她是不是专门设的套儿?”

宁姨娘虽不待见谢莫如,不过指点闺女人情世故,说的话还是很公道的。她道,“给下人设套有什么意思,你大姐姐这不过是要给底下人个警醒,甭打着蒙你们的主意。”

“难不成李嫂子真的虚报了?”

宁姨娘笑,“采买手里,哪个没油水?不过是多与少的差别。你们年岁小,又是初学着管事,你二叔的生辰,何况他又是做驸马的,那起子奴才还不鼓动着主子大作排场呢。就算只是家宴,你们定了要采买的东西,这价钱怕也要变一变的。”

谢莫忧立刻不悦,“这岂不是把我们当傻瓜?”

宁姨娘只作寻常,道,“你心里明白这里面的勾当就好,现在又不是你管家,倘是这样的事,你不要出头儿,只管让她去料理吧。”

谢莫忧笑,“我知道,我才不去做坏人。”下人是好得罪的么,倘真好得罪,就不会有奴大欺主的事了。

宁姨娘勾唇一笑,摸摸女儿的发丝,赞许道,“就是这样,她不做坏人,哪里衬得出你的好儿来。”

☆、第16章 逗她

宁姨娘其实是个很有生存智慧的人,她委实是给谢莫如n天前评价她闺女的那句“你的美貌与智慧并不匹配”给伤着了,方境界不稳的说出了心里话,“她不做坏人,怎会衬出你的好儿来?”

这话一出口,宁姨娘就觉着不对了。心下后悔:唉呀,这可不该是贤良人说的话呀,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谢莫忧倒没觉着啥,她觉着这话说的真对,真有道理!可事实上,宁姨娘这话说的真没水准,哪怕心里这样想,也不能说啊。她对杜鹃院都贤惠十来年了,按照她的计划,以后必将继续贤惠下去。她可以说一说方家的败落,说一说谢莫如母族的不堪,这是事实利害,让闺女知道,心里有个底,没什么不好。何况闺女到了要晓事的年纪,这些事知道一些没坏处。但这种“她不做坏人,怎会衬出你的好儿来?”,委实不该说,说了倒显着她狭隘了。

唉呀唉呀,以后自己也得留心啦,这十来年的顺遂,竟把脸皮养的吹弹可破了,一些旧事都能伤到我了。不,羞辱从来都是激励我向前的,我怎么能因为一个丫头的话就心神不稳呢?稳扎稳打这些年,日后也当继续稳扎稳打下去才去。

不过,宁姨娘认为,好与坏的确是需要一定的衬托才能显现出来何为好何为坏的。谢莫如不怕得罪人,就让她得罪去呗,独夫是怎么产生的,把人都得罪光了,便是独夫。

宁姨娘早听闺女的奶母陈嬷嬷说了,这次筹备谢柏的生辰宴,谢莫如是处处抢先,有话她要先开口,有事她要拿主意,下人禀事也是先同大姑娘回话,完全把她闺女挤到边儿上去。既如此,就让谢莫如办好了。

谢莫如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她闺女干脆站边儿上捞个好人缘儿,先把名声慢慢养起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谢莫如的确有些独夫气质,杜鹃院里没人教她如何筹备生辰宴,谢太太不过偶尔指点一下,并不会手把手的去教,余者都是谢莫如自己摸索。谢莫如自己理出条理顺序,然后实践。至于谢莫忧,谢太太是让她们两个一道准备二叔生辰宴的,开始谢莫忧还说些意见,后来干脆不说了,什么都是“大姐姐觉着好就行”,要不就是夸下人会办事之类的废话,谢莫如也就不指望她了。在谢莫如看,下人不就是要办事么,不会办事难不成白养着他们,办得好是应该,办不好就要换人了,这难道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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