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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253)

柳夫人不是不悲哀,嫡系一脉苦苦支撑,儿子无能,要靠残弱的孙子出面谋求出路……只是,柳夫人此生,经过的悲哀之事太多,她依旧心绪平和,目光沉稳,道,“到我们这一步,除了自强,也没有别的路走了。”

谢莫如道,“自强方是煌煌正道。”

柳夫人娘家就是葬送在英国公与辅圣公主手中,当然,现在辅圣公主与英国公府亦早烟消云散,柳夫人自己与谢莫如却颇有些惺惺之意。

谢莫如道,“不过,闽地到底是有些风险的。”

柳夫人道,“家中已有两位重孙。”

话都说这份儿上,谢莫如也就啥都不说了。

皇室的教育很不错,五皇子也颇有礼贤下士之风,亲自送了柳扶风出门,柳扶风道,“殿下为主,我为属,如何当得?”

五皇子道,“我孤陋寡闻,不知扶风之才,不然早上门去请教了。”

柳扶风谦道,“殿下过誉。”

那边谢莫如也送了柳夫人出来,祖孙二人客气的辞了去,已是晚饭时间。俩人用晚饭时,五皇子也不必侍女服侍,此方问,“柳扶风说你与他父亲有恩,这从哪里来?”柳扶风都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柳扶风的父亲,平国公世子,与他父皇一般的年纪。而且,别看五皇子对柳扶风不大了解,但柳扶风他爹,平国公世子,这是个众所周知的拙笨人。他媳妇什么时候还有恩于平国公世子了?

谢莫如给五皇子盛碗汤,五皇子忙接了,谢莫如道,“也算不得什么恩情,是以前的旧事了,那会儿北岭先生初来帝都,名头响的很。柳世子家的事比较尴尬,他是元出嫡长子,他的母亲就是这位柳夫人。这话说起来有些远,东穆立国之初,平宁英卫四国公府,因功高赐爵,都是世袭罔替的公爵人家,柳夫人的娘家,就是前宁国公府王家,她是宁国公府嫡出,嫁入平国公府,算是门当户对。只是,后来宁国公府势败,宁国公府之事,皆因英国公府起。那时英国公府势大,想来无人敢招惹,但平国公府也是胆小怕事,竟将生养了嫡长子的柳夫人王氏休弃出门,另娶虞氏。虞氏当年也是正房进门的,这些年生养了一儿一女,虞氏之子,也就是平国公世子的异母弟弟了,这柳二才学不错,当年就是二榜进士,如今在户部做侍郎,据说颇得太子青眼。虞氏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宫里八皇子的生母柳贤妃。这就是平国公的几个子女了。要说这位柳夫人自被夫家休出家门,颇是艰难,后来,陛下亲政,为宁国公府平反,只是,宁国公府再无男丁存世,宁国公的爵位就此收回。可柳夫人是活着的,当初平国公府休她出门,现下也得将她接回去,继续做正房太太。如此,原本做正房的虞氏,就成了二房姨娘。虞家门第不高,不过,他家也有女儿在宫内,就是去岁在地动中丧生的九皇子生母虞美人。”

五皇子忍不住,“这平国公府做的这事,也忒不地道。”当然没好说,宁国公倒灶都是英国公干的。五皇子问,“那你跟柳夫是如何认识的?”

“一说就说远了。”谢莫如扯回话题,道,“就是北岭先生初到帝都,柳夫人那时虽已重回夫家,也为儿子争取到了世子之位。但,二房子女出众,想来柳夫人与世子颇有些压力。世子就想拜北岭先生为师,也是加重自己身份的意思,平国公世子是个憨人,先是被人所骗,购了一幅假的清风明月图丢了个丑,后来想见北岭先生,日日在国子监外等着。那会儿北岭先生正在国子监讲学,只是世间的事,不是有诚心有痴心就能成的。平世子资质委实一般,且他这出身公府豪门,北岭先生多方考虑,不愿意收他。我偶然知晓,在一次宴会上遇着柳夫人,就提点了她。清风明月图当时是在万梅宫完成的,北岭先生的恩师薛东篱,在万梅宫住过很长时间,北岭先生来帝都,必要去外头的梅林悼念先师。万梅宫外的两株梅树,有一株是薛东篱手植。柳夫人知道这事后,让平国公世子天天去照看万梅宫的梅林,终于有一天遇到北岭先生,被北岭先生收为外门弟子。”

谢莫如道,“当时也是无心所为。”

五皇子道,“这也是善有善报,柳扶风的才学很是不错。”就把柳扶风与他说的话大致同谢莫如讲了讲,谢莫如认真听了,道,“别的倒是一般,嗯,从商贾贸易入手封锁靖江王府,这是对的。”

五皇子道,“平国公府的子弟们倒还不错。”

“宁可一强一弱,这样都强的,再有平国公这样无能的父亲当家,少不了一场恶斗,不然柳扶风的脚是如何伤的?”谢莫如厌恶道,“世间竟有平国公这样的人。”

五皇子道,“天下什么样的人没有,平国公这只是拎不清,北昌侯才叫宠妾灭妻呢,你知道于湘吧?”

“就是上次牵扯入科弊案,大皇子找殿下替他说情,以前是大殿下伴读,后来造过咱们府上谣言的那人吧?”谢莫如把于湘干的事儿记得个清楚,何况于湘还有个了不得的老爹吏部尚书北昌侯。

“对,就是他。其实于湘是庶出,当年大哥选伴读,北昌侯府是赵贵妃外家,父皇对北昌侯可是颇为器重的,有这两层关系,就说从北昌侯府择一子弟。按理自当是北昌侯嫡子,北昌侯硬说嫡子身子不大妥当,换了于湘。父皇倒是不管是嫡还是庶,既然北昌侯要用庶子,也只得罢了。”五皇子说一回北昌侯的八卦。

谢莫如就问,“北昌侯与陛下什么交情,他竟能坐到吏部尚书之位?”

五皇子道,“北昌侯原是父皇伴读。”

谢莫如就都明白了,轻声同五皇子道,“咱们分封到闽地,少不了有北昌侯的运作。”

“有就有呗,我倒愿意早日分封。”五皇子道,“看看这两家,就知礼法是有大用处的。”

谢莫如问,“那北昌侯夫人现在怎么着了?倒没见她出来过。”

“这就不晓得了,据说北昌侯夫人好佛法,不理凡间之事,也有说是身子不好,不见外人的。北昌侯也有个嫡子,不过早给他打发得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去了。”

谢莫如问,“北昌侯夫人的娘家呢?”

五皇子有些不好提,轻声道,“英国公府早没了啊。”

谢莫如这才知道,北昌侯夫人是出身英国公府。

五皇子还以为他媳妇知道的,不想他媳妇是真的不知晓,谢莫如道,“这也难怪陛下对北昌侯府之事睁只眼闭只眼了。”

谢莫如又道,“北昌侯府这事不简单,必有蹊跷,不然,依北昌侯这等嫡庶倒悬,还不早送正室归西。”

五皇子险给呛着,道,“到底是元配夫妻,还有孩子呢。”

“平国公当年可也没容情。”谢莫如问,“殿下知不知北昌侯妾室是什么出身?”

五皇子哪里知晓北昌侯府的一个妾室,自是不晓得的,谢莫如道,“赶明儿问一问行云。”

“江姑娘晓得?”

“先时我们的生意里,宝石占了大头,这宝石,除了金银楼,就是有钱人家女眷采买了。北昌侯府也是帝都显赫人家,或者做过他家生意。”

五皇子道,“商贾可真是了不得啊。”

谢莫如笑,“凡王朝盛世,皆是商贾兴盛的年代。士农工商中,商排最末,但的确是不能小瞧的。”

五皇子深以为然。

夫妻俩忙了一日,用过晚饭便早早歇下了。

倒是长泰公主府里,李宣在与长泰公主商量,“明日你还是与母亲一道进宫的好。”

长泰公主想了想,“这也是。唉,别人我倒不担心,宫里赵谢二位贵妃这会儿对五弟夫妻感观正好,总会替五弟夫妻说话,我就是怕承恩公府又要闹出什么事。皇祖母总爱听娘家人的话,我毕竟是晚辈,也只有母亲劝得动皇祖母了。”长泰公主是个明白人,不然文康长公主不会放着大侄女永福公主不选,而选了排行第二的长泰公主做儿媳。

李宣是个细致人,莫如妹妹特意托了他们夫妻,而且,莫如妹妹这性子,有时难免话中带话,说不得是托他们请动母亲文康长公主。

长泰公主显然也想到此处,笑,“以前五弟在皇子间委实不大显眼,就是苏妃娘娘虽居四妃之位,可苏妃娘娘一向身子多病。不过,苏妃娘娘真是好眼光,选了谢表妹做媳妇。”

李宣望着自己的妻子,笑,“母亲的眼光也不比苏妃娘娘差。”

长泰公主脸上微烫,嗔道,“以前倒没看出你这般花言巧语来。”

“那是,以前不是夫妻,有花言巧语也不能跟表妹说啊。”

长泰公主不禁一笑。

夫妻俩说会儿话,也歇下了。

文康长公主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人物,结果就生了个克星——儿子李宇出来,近来愁李宇还愁不过来。听着儿媳妇兼侄女长泰公主与她说的事,文康长公主道,“闽地那么乱糟糟的,老五家几个小子明后年就要入学念书了,留在帝都也未为不可。”说来得是恩典,藩王之子方能留帝都念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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