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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505)

谢莫如沉吟道,“几个孩子,要说稳妥,非大郎莫属。只是,蜀地不比别处,要我说,殿下不好派最稳妥的大郎。”

“这话怎么说?”

“殿下怎么忘了,薛帝师可是一直就在蜀中的。这许多年,陛下对薛帝师恩宠未减,自去岁薛帝师来了帝师,夏青城救了陛下性命,君恩更胜。就是当年陛下悄悄筹备多年,以战靖江的军粮军备,都是放在了蜀中,还不是因薛帝师在蜀中之故。陛下对薛帝师,信重非常。”谢莫如道,“而薛帝师在蜀中的分量,想来殿下也是有数的。”

五皇子皱眉,悄与妻子道,“要依我说,薛帝师不像不识趣的人,难不成,他还要与我争蜀中之权。”

“真要到争权的地步,与撕破脸有何差别?”

五皇子一时为难,他到底不想添薛帝师这一劲敌。就是当初他媳妇威胁了回薛帝师与夏青城师徒的性命,后来也是花大价钱洗白名声,便是不想与薛帝师为敌。五皇子道,“那依你的意思,是让六郎去?六郎太小,叫他去,怕顶不了事。”

“本就不是让他顶事的,六郎正是念书的年纪,一去蜀中,必得延名师教诲,整个蜀中,怕也没有比薛帝师更好的先生了,让他拜薛帝师为师,如何?”

五皇子大喜,此举倒可将薛帝师绑到自己船上。当初就是让大郎几个拜李九江为师,拐弯刷了江北岭的好感。五皇子笑,“还是你足智多谋。”转念一想,“怕薛帝师不应,辈分就不对。”

“倘薛帝师不应,殿下与我对蜀中都不大熟,那就请薛帝师给咱们举荐几位合适的先生教导六郎。倘把六郎教不好,我必不依的。”反正,谢莫如就打算赖上薛帝师了。

五皇子忍不住笑,“成,这事我来办。”

五皇子又与妻子商议,“我想着,让张长史随六郎去蜀中。”

谢莫如也很同意张长史的人选,道,“张长史一向老成持重,心胸豁达,有他相随,必得稳妥。”

五皇子有些犹豫的是,“要不要让九江也一道跟着,张长史稳健,只是不比九江有谋断。但,九江因在朝无甚实差,方到咱们府里帮忙,他毕竟是子爵身份,要是一道南下,又有些着眼了。”

谢莫如略一思量便道,“倘张长史有何不能决断的事,只管去请教薛帝师,有薛帝师在,无需派九江过去。”

五皇子道,“还有一事,要是大郎去,把张长史安排好就是了。如今咱们既是要六郎去,他毕竟年少,他身边的侍女嬷嬷要如何安排?”在五皇子心里,侍女嬷嬷再周全,也都是下人。他可为六郎延得名师,但六郎的年岁,无疑也是需要一位女性长辈照看的。

谢莫如也不禁有些发愁,“紫藤杜鹃虽好,总觉着有些欠缺。周嬷嬷张嬷嬷又都年岁太大了。”

五皇子一时也想不出合适人选,看六皇子妃一去静心庵念经,六皇子府上的皇孙皇孙女,他皇爹都得安排给宫里妃嫔照看,而不是将皇孙皇孙女交由宫人嬷嬷照管,就是因为,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身份人的本分与职责。五皇子正在思量,谢莫如道,“你看行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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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吓一跳,道,“六郎还小,江伯爵这脾气……”江行云怎么看也不是会养孩子的人哪。

“殿下莫急。”谢莫如笑,“殿下总是这样,行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人不成。”

“不是那意思。”五皇子死不承认江行云在他心中那绝对比老虎还要凶悍的存在,五皇子道,“我就是瞧着,江伯爵可不似会照顾人的。”

“六郎衣食起居,自有侍女服侍,这些事,难不成要行云去做?”谢莫如道,“可要说找一位只会打理内闱琐务的,我身边的侍女,咱们府里的管事媳妇,都能胜任。这样的人,就算跟着六郎去,管的也就是些衣食上的小事。行云不一样,她在六郎身边,六郎的安全就不必咱们挂心了。再者,六郎出门,行云一道随行,一则,她不是内闱那些娇贵女子,二则她素有见识。三则她与孩子们都是认识的,孩子们知道我与行云交好,倘六郎那里有什么事,起码,行云说一说他,他听的进去。咱们想给六郎安排的,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叫谢莫如一说,五皇子竟也觉着,江行云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尤其,江行云在江南就主持的是谍报工作,有江行云在蜀中,倒可为五皇子夫妇摸一摸蜀中的底。只是,五皇子一向发愁与江行云打交情,便同妻子道,“你与江伯爵相熟,这事,还是你与她说的好。”

谢莫如笑,“晓得。”

夫妻俩将就藩名单商量出个大概,傍晚,五皇子又找两位长史与李九江商量新藩地的事。

张长史薛长史李九江三人正在吃茶,五皇子笑,“好生闲情雅致。”

李九江笑,“得知殿下另赐藩地,还未向殿下贺喜。”说着起身一礼。

五皇子摆手一笑,“都不必多礼,我过来也是想与你们商议就就藩之事。”

薛长史道,“陛下刚驳了殿下就藩的折子,殿下怕是不便亲去藩地打理事务的。何况,蜀中王府未建,不若殿下先谴人去蜀中筹建王府。”三人显然已商量出些眉目了。

张长史道,“我们商量着,殿下不好亲去,倒可令公子代殿下就藩。”虽然现下朝中有人撺掇着陛下立太子,但五皇子府的属官都属于实干类型,悼太子刚死未久,从情感上来说,陛下约摸也会想等一等再立太子的。何况,这又给殿下换了封地,不若以退为进,把蜀中经营起来,也是叫朝中人看看,咱们殿下并无觊觎储位之心。当然,如果陛下非要立咱们殿下为储,咱们殿下也不会拒绝就是。

五皇子笑,“咱们想到一处去了。”接着便将让六郎去藩地的事说了。

三人都是跟着五皇子的老人了,张长史薛长史听五皇子这话,不禁微微一怔。对于新藩地的安排,俩人都是没意见的,只是在人选上,二人不禁道,“长幼有序,六公子虽好,到底年少,何不令长公子代殿下就藩。”

五皇子一时给属官问住了,六郎代父就藩的好处,他们夫妻二人自是心下明白的,五皇子却是不好与两位长史明言。五皇子便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六郎一直养在王妃膝下,其生母凌氏亦有救驾之功。他虽年少,可身为本王的儿子,自有其责任要担。何况,蜀中虽远,还有你们照看,本王与王妃也是放心的。”

一阵春日傍晚的草木香拂进室内,李九江轻轻垂下眼睫,端起茶盏,慢呷一口。

两位长史虽有些忧心,眼下到底是蜀中的事要紧,只得暂将此事压下,先商量藩地人选安排。五皇子晚饭都是与三人一道用的,晚饭毕,李九江先行告辞,薛长史也去歇了。张长史私下同五皇子道,“非是老臣多嘴,眼瞅着诸位公子一天比一天大。王妃无嫡子,几位公子的事,殿下还需心中有数。”

五皇子微微颌首,便回了内院。

五皇子心下算是体会到了一丝父亲的难处,其实,在五皇子提议大郎去藩地被谢莫如否决时,五皇子心下就有些触动。五皇子自己当然是更看重长子一些,但,眼下情势,蜀中那里非但有薛帝师,还有位方舅舅,这两人,一个是倍受陛下信重,一位能活到现下就不是简单的。五皇子得承认,就是长子,跟这两位比起来,也太过生嫩。便是手下属官,除非让李九江过去,可纵李九江智计百出,只一样就不成,李九江非常不得穆元帝喜欢。与其摆出一山不容二虎的阵势,五皇子自然更倾向于交好薛帝师,与薛帝师为敌,则添一劲敌。倘能与薛帝师交好,岂是添一助力这般简单。便是不能与薛帝师交好,双方关系平平,也好过交恶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五皇子不必与薛帝师为敌。

何况,五皇子既志在东宫,蜀中的权柄,他便没看得太重。

所以,五皇子也是十分赞同谢莫如的意见的。甚至,谢莫如把六郎代父就藩的好处一说,五皇子自己便乐意的不行。但,连张长史这样五皇子的心腹人都会多想,何况是大郎自己呢?

长子毕竟是长子。

五皇子一路走一路思量,想去跟长子细说一说这里头的道道,又觉着这般不大妥当。五皇子还得考虑妻子的立场,他有今日,妻子居功至伟。妻子没个嫡出的儿子,可把庶子们养的都很懂事,妻子倾向哪个儿子呢?

五皇子一路愁容的回去了,谢莫如见他这模样,命侍女捧来温水巾帕,待五皇子洗过脸后,方打发了人问,“殿下可是有什么愁事?”

“王妃看出来了?”

“就差把‘愁’字写脸上了。”

五皇子拉妻子坐下,便把心下担忧的事说了,谢莫如道,“我当什么事呢。此事有何可愁的,事实就摆这儿,何况殿下也没做错。礼法便有嫡庶之分,六郎生下来就养在我这里,自然要贵重些的。这事,便是殿下不说,以后也会有朝臣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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