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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507)

二郎点点头。

六郎说了几句话,就闷闷的走了。

三郎问五郎,“六郎怎么了?看他不大乐的模样。”去蜀地多好啊,要不是父亲直接决定叫六郎去,三郎也挺乐意去的,去外头走走,还能跟江姨在一处。

五郎因与六郎年龄最接近的兄长了,五郎想了想,说,“许是舍不得家吧。”

三郎大为惊讶,“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大郎敲他一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没心没肺。”

“我哪里是没心没肺,我这叫心胸宽广。”三郎道,“听小唐哥说,蜀中可是好地方,人说是天府之国,比闽地好多了,咱们在闽地时,哪年夏天不刮台风啊!有时我都担心把屋顶刮没了!蜀中不一样,尤其蜀中美女,你们听说没,大伯给皇祖父献了好几个蜀中美人……”

四郎很实在的表示,“三哥,你是不是想让六郎给你带蜀中美人回来啊?”

三郎立刻摆出正经脸,“我是那样的人么?”

四郎很实在的点点头,三郎给他气个好歹。

六郎很惆怅的回了房,等着用晚膳。看兄姐都为他要去蜀中高兴,六郎觉着,他一点儿不高兴,他也不想离开家,离开父母,离开兄姐,他觉着,在帝都挺好的……虽然说是让他代父亲就藩,六郎也很想为父亲出力,可一想到要离开家,他就高兴不起来。

年少的六郎还意识不到政治上选择,只是单纯的觉着郁闷而已。

他身边侍女嬷嬷数人,自有人看出六郎的郁闷来,早有人回禀了谢莫如,谢莫如什么都没说,只是命侍女好生服侍。见六郎并未因此耽误功课,才叫他到跟前开导一二,六郎心里闷闷的,待嫡母问他时,他又碍于小男子汉的面子问题,道,“我知道这是替父王分忧,母亲,我是愿意的。”

谢莫如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是让你去,而不是让你哥哥们去吗?”

六郎有些隐隐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并不真切,他是家中幺子,虽是养在嫡母膝下,可平日里哥哥姐姐们每天也要过来一道用膳、检查功课的,再加上嫡母对他们都很关心,六郎又是做弟弟的,并不会觉着哪里就能胜过兄长们。六郎摇摇头,道,“父王母亲叫我去,我就去。”

“现下不明白,待你长大,就会明白了。你自幼养在我这里,别人会高看你一眼,这是对你身份的提升,但同时,也要有相应的责任需要承担,就譬如代父就藩之事,你兄长们年岁都比你大,叫他们去,未为不可,但因你养在我膝下,子以母贵,故此,就要你去了。”谢莫如道,“身份与责任是相连的,不论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六郎点点头,小声道,“我就是舍不得家里,也舍不得母亲。”

谢莫如心下一叹,凌霄何等冷淡之人,六郎却偏偏长情的很,谢莫如摸摸六郎的小脸,揽他在怀里道,“你虽去了蜀中,咱们也可通信哪。再者,我倒是想去,偏生去不得。六郎就替我看一看蜀中的山河、风景、人物、特产。”

六郎有些伤感的红了眼圈,悄悄的在嫡母肩上蹭了蹭。

把六郎安慰好了,傍晚,五皇子回府,与妻子道,“李相致仕的折子,被父皇驳回了。”

谢莫如有些遗憾,但也可以理解,李相毕竟是简在帝心的老臣,何况,太子下毒的事,李相怕是当真不知的,不然,李相怕是早与东宫划清界线的。毕竟,这么蠢的法子,一看就不似李相手笔。谢莫如道,“看来,陛下心里,李相仍是可用之人。”

五皇子道,“李相虽一惯倾向悼太子,到底还有些底线。”

谢莫如知道五皇子说的是谁,便问了,“宁祭酒还没把悼太子陵修好呢?”要谢莫如说,这位宁祭酒还真有些小机伶,悼太子是自尽而亡,陵寝还未修建,当然,依悼太子的身份,虽是以亲王礼发丧,但其陵寝的规模肯定是不能与亲王陵相比的。给悼太子修陵,这差使没人愿意干,然后,宁祭酒自请领此差使。他这一去修陵,倒躲过了穆元帝对东宫旧人的清洗。

五皇子冷哼一声,讥诮道,“他这陵还不得修个三年五载呢。”

谢莫如淡淡道,“既若此,不论是他身上的祭酒之职,还是兼任的翰林掌院学士之职,都十分要紧。这眼瞅要春闱了,国子监里的举子们少不得要参加的。今宁祭酒不在,国子监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可不好耽搁了学子们。再者,春闱后,朝廷要选官,翰林还有庶吉士之考,选了庶吉士后如何安排,又是一件大事。还有每年散馆的翰林的考评,如今由谁掌管,都是要紧事务。朝廷又不是没有可用之人,没的把差使都安一人身上,倒把宁大人累着。”

谢莫如可不是你避了,我就不追究的性子,她与宁家嫌隙已久,今有这等机会,再不能放过的。不说落井下石,倘不是宁祭酒躲去给悼太子修陵,谢莫如早就弄死他了。但,纵宁祭酒跑去修陵,他身上这些差使,也休想保全。

五皇子道,“明儿少不得跟父皇提一句。”

五皇子当然不会自己开口,就如先前悼太子得势时,多的是人为悼太子出头为难五皇子一般,今悼太子已死,朝中亦有的是人愿意为五皇子痛打落水狗。

不必五皇子出面,自有御史来说,宁大人为修陵使,不论祭酒之职,还是掌院学士之职,居小九卿之位,皆是要职。尤其春闱在即,不论国子监还是翰林院,皆忙的很,宁大人既在修陵,这两样差使总得有人撑起来,不至于误了朝廷大事。

穆元帝便命内阁另议国子监祭酒与翰林掌院学士人选,好让宁大人安安生生的为悼太子修陵。

今年既是大比之年,学子们亦是早早的来到帝都,准备考试。便是五皇子府中,也有两位属官准备下场一试的,一位是谢王妃的弟弟谢芝,谢芝自在闽地中了举人,然后帝都多年不太平,误了两科,今次必要下场的。还有一位就是小唐了,小唐与谢芝是一个情况。两人都提前同五皇子请了假,五皇子也发话了,只管安心考试。

小唐信心满满,道,“我早去西山寺算过了,再没问题的。”

谢芝一惯谦逊,说自己把握不大。

然后,春闱榜单一贴,谢芝在二榜第三十二位,小唐竟也考了二榜七十八位,五皇子颇是吃惊,与妻子道,“阿芝这些年,一直没把文章放下,我是知道的。倒是小唐,看他成天东跑西颠的,不想肚子里倒还真有些墨水。”

谢莫如笑,“殿下怎么忘了,小唐时常去闻道堂,说来,不论是九江还是欧阳镜,都算得上江北岭的爱徒,可他二人加起来,也不若小唐得其教导。江北岭对小唐,那真是手把手的指点。就是个木头,也能开了窍。”

“看你说的,小唐总比木头强百倍。”五皇子说着,自己也笑起来。手下人有出处,做主君的自然高兴。尤其一位是妻弟,一位也是得用之人。

五皇子道,“阿芝的排名好,倒可入翰林。小唐就得看运道了。”

谢莫如笑,“随他们去吧。”

非但谢唐两家,便是谢唐两家的姻亲,吴铁两家,得知谢芝小唐的名次皆是欢喜。吴家自悼太子一事元气大伤,女婿有此喜事,吴家也跟着高兴。铁家亦是如此,六皇子被软禁府中养病,铁家费尽心思把闺女从六皇子府捞出来,也只能将闺女安排到静心庵念经。铁夫人得知三女婿中了举,拭泪道,“我就知唐女婿是个好的,人品好,也知上进。”

铁御史颌首,对唐女婿也很满意。

倒是唐女婿没考中庶吉士,谢芝文章不错,直接入了翰林做庶吉士,谢家人亦是欢喜,谢太太还特意来了一趟五皇子府,说到谢芝入翰林的事,谢太太笑,“阿芝还犹豫呢,说在翰林修书,倒不若在王府做些实事。”

谢莫如笑,“庶吉士也只一年,说来,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在翰林呆一年,也好寻一实缺。阿芝既有这念书的天分,总要考个功名出来。咱家自来书香传家,倘他不能考个功名出来,以后再有本事,叫些刻薄小人说起来,只说他是沾了家族的光方得为官,又有什么意思。把功名考出来,一则给子孙后世做个榜样,二则也是堵了小人的嘴。”

谢太太点头,“娘娘这话,真是说到了你祖父的心坎儿上。”

谢莫如与五皇子说起谢芝入翰林的事,五皇子已是知道的,还道,“记得咱们库里好几块好砚,你挑出两端来给阿芝送去。”

谢莫如应了,问,“小唐是个什么主意,他虽没考中庶吉士,要是想外放,也不难。”不论是唐尚书的官位,还是五皇子这里,都能照应小唐一二。说来,小唐在王府也当差十来年呢,谢莫如这般问,就是想小唐倘是外放,她这里也收拾些东西给小唐。

五皇子道,“我问了,小唐说不乐意外放,想依旧在王府当差。我想着,他毕竟有了功名,正经进士,不好如先前再做伴读了,把阿芝先前那一摊事给他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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