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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552)

谢莫如道,“要是北昌侯夫人过得一塌糊涂也便罢了,听行云说,她在静心庵过得很不错。你想,她这样的人,能在软禁中也过得不错,可见手中定握的大机密,陛下方才容她罢了。这样能保命的机密,我就没兴趣了,也省得陛下多心。”

太子想了想,倒没再劝妻子,道,“不去问也好。”

太子原以为,此事就这么放下了。

太子也不急于知道青松明月图的秘密,反正,那秘密不是关于他的。至于其他,他虽已位居东宫,可东宫也不是多安全的位子,悼太子做二十年的太子,不照样从东宫宝座上跌下来了么。太子虽一直与他爹关系亲近,但他行事向来稳健,也不欲在这上头冒险,索性也就不再提了。

倒是赵贵妃宫里出了一事,委实扫兴。

这事,还要从和顺公主的册封说起。穆元帝秉承物尽其用的真理,自犯官宁家的家眷中挑了个姑娘,封了公主,打算用来和亲的。要知道,和亲不是简单的挑个姑娘就能成的事。姑娘挑出来了,礼仪也得教导呢。这教导礼仪的事,穆元帝就交给了赵贵妃,不为别个,先前和柔公主就是赵贵妃教导的。赵贵妃有经验,又是宫里的掌事贵妃,故此,此事也交给了赵贵妃。

赵贵妃并未推辞,这样的事,她来做,倒也没什么。

赵贵妃为人老练,调教个和亲公主,更是小事一桩。待这和顺公主规矩学得差不离了,赵贵妃便带着和顺公主去慈恩宫请安,也是给宫妃给太后瞧瞧,她把人调理出来了。

赵贵妃这种想法是没错的,穆元帝把人交给她,她把人教的好,出来给大家看看,也是应有之意。何况,和顺公主毕竟是顶着公主的名义和亲。

这也不是赶得巧,因为谢莫如自正式册封后,每天必然要去慈恩宫请安。以往胡太后不让她进,现下谢莫如正式册封,胡太后不让进都不行了。

所以,纵胡太后再不喜谢莫如,每天仍要捏着鼻子忍谢莫如来她宫里请安。

谢莫如去的早,赵贵妃去的也不晚,见着和顺公主,大家难免说几句话。谢莫如何等人物,她十岁时就能把和顺公主的弄个灰头土脸,见到和顺公主,瞧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谢莫如也不会与个小女孩儿一般计较。

但,戏剧化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并不是在慈恩宫发生的,而是胡太后说倦了,打发诸人自去歇息。谢莫如也就与诸妃嫔辞了出来,和顺公主仍是跟在赵贵妃身后,她见谢莫如要走,便说与谢莫如有话说,谢莫如难得好性子,正眼看向和顺公主。和顺公主提着精致的裙摆,轻盈至谢莫如面前,然后,在谢莫如面前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轻声道,“娘娘对宁家的大恩,我必此生不忘!”

谢莫如淡淡,“宁家?宁家是谁?”

要是谢莫如露出冷意恨意之类的,和顺公主估计不会反应这般强烈。偏生谢莫如云淡风轻,一幅完全不记得宁家的模样,和顺公主顿时恨意更重,咬牙道,“娘娘大概是杀的人太多,不记得了吧!”

谢莫如根本没理和顺公主,看向赵贵妃,赵贵妃一遇太子妃那眼神就知事有不好,连忙过去,笑道,“和顺什么话同太子妃说这么久。”

和顺公主立刻一幅贤良柔顺模样,谢莫如笑笑,“和顺公主说,我对宁家有大恩,必此生不忘。贵妃娘娘也知道,东宫琐事不知多少,每天咱们自家亲戚还见不过来的,我哪里知道什么宁家。我说不知,和顺公主说,我大概是杀人太多,不记得了。”

谢莫如一笑,“我一不是刑部尚书,二非郐子手,哪里懂杀人的事?这宁家到底何事,我是当真不知。贵妃娘娘可知,若知道,不妨给我提个醒。”

谢贵妃已是脸色大变,冷冷的看向和顺公主。和顺公主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泣道,“我哪里有说过那些话,太子妃娘娘不喜我便罢了,您这等高贵身份,如何平白污我!”

谢莫如笑意更深,“见过几位皇姐皇妹,倒没见过和顺公主这样的。没事便哭哭啼啼,实不吉利。”说完抬脚便走了。

谢莫如还未与太子提及此事,长泰公主先闻了信儿赶去东宫,谢莫如与长泰公主一向交好,见她来便笑了,道,“早上没在太后娘娘那里见到皇姐,以为您今儿个有事不来了呢。”

长泰公主笑,“早上我们大郎媳妇不舒坦,让御医一诊,原来是有了身子。因忙活她这事,今儿进宫就迟了些。”

谢莫如又给长泰公主道喜,笑,“大郎这喜事办了,二郎的亲事也近了吧?”

“大郎我是没什么担心的,就是二郎,不知什么个性子,我早说给他说门亲事,他就给我摆一张生无可恋脸,硬说考中进士再娶亲,哎,我真是愁的慌。”长泰公主道,“我说心里话,儿子真不如闺女贴心。”

谢莫如笑,“儿子有儿子的好处,女儿有女儿好处。二郎自有志向,也不必强扭了他。咱们家的孩子,反正不怕娶不到媳妇。你看平远侯,先时姑妈急的跟什么似的,后来如何。”

长泰公主笑,“二郎要是能有平远侯一半的本事,我做梦也得笑醒。”

“那我就等皇姐以后笑醒的时候了。”

二人说笑几句,长泰公主道,“我今天去皇祖母那里请安,听永福皇姐说了和顺公主之事,哎,这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你莫要因此恼怒才好。”

“皇姐放心,我再不会与这等人恼怒的。”

长泰公主道,“我有事想与你商量,只是不知成与不成呢?”

谢莫如并未一口应下,只是道,“皇姐说说看,能帮的,我一定帮。”

“哎,要不是有和顺公主这事,我再不会开口。”长泰公主道,“我与你实说,你如今在宫里,怕是不知外头的事。宁家的案子,原是去岁冬天就把他家二房也都押到了帝都刑部,按理,秋冬处斩,若去岁冬天宣判,这案子也便结了,拖不到今日。听说是有人走了刑部的门路,碍着年下事忙,宁家案子便拖过了年。朝廷杀人,一向是秋冬处斩。既过了年,也判了斩刑,只是要拖到今秋才能行刑。这说来也是宁家的运道,既父皇选了他家女眷和亲,这说不得便是转机。这事,我便不再提的。不过,今日知和顺公主如此不知好歹,这样的人,纵和亲,于我朝又有何益处呢?”

长泰公主道,“要我说,她既心存怨怼,便不是和亲人选。娘娘也知道蜀中总督李终南和赵充仪娘娘娘家兄弟的案子,也是去岁发的。李终南做了一辈子官,也是昏馈,叫个外室子在外头败坏名声。如今已是查明了,那谎骗民女之事,并不与李总督相关。可他到底有教子不严之过!这些朝中大事,自不与咱们相关,我也不过是与娘娘闲来絮叨几句罢了。”

“娘娘也知道我母后出身褚国公府,李终南之妻说来是我母后的庶妹,褚国公夫人跟我念叨过好几遭,我也与她说了,刑部官司我是没法子的,当初他家既犯了事,这也是报应。就是前些天,听说和顺公主和亲之事,李家也有一女,愿意为朝廷尽忠。可那时父皇已选了宁氏女,这事也只能作罢。可今天知和顺公主之事,我总觉着,这不是个妥当人,不为我的私心,就是为朝廷想,宁可嫁个懂事的过去,也不好送这么个着三不着两、只知自作聪明的过去呢?她既不知感恩,哪儿来回哪儿去便是。”不说长泰公主自己的私心,就长泰公主本心而论,这和顺公主也是个不着调的。以为和亲是朝廷求你还是怎么着?要不是有这机会,你现下还在牢里吃饭呢!

要长泰公主说,这就是不知好歹!

长泰公主说的,谢莫如大致都知道,她连那给宁家走关系,把案子拖过年的人是谁都知道。说来,也不是外人,正是宁家长房的姻亲,晋宁伯王家。

谢莫如笑,“和顺公主之事,想来自有赵贵妃娘娘同陛下回禀的。就像公主说的,便是依着我,也愿意看到个明白人和亲。不说别个,明白人说明白话。自从做了太子妃,还是头一回有人当我面前威胁我,可是吓死我了。”

长泰公主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威胁太子妃之类的,亏得和顺公主想得出来。长泰公主见太子妃并不介意李氏女顶替了宁氏女,心下高兴,笑道,“您不晓得,永福皇姐私下都与我说,这和顺公主是不是脑子不大清楚。”

想到永福公主先时脾气,谢莫如也不禁一乐。

和顺公主当真没有她自己想像的那般重要,她以为,朝廷要用她和亲,朝廷册封她为公主,那么,朝廷怎么着都要稳着她,待她好,赦免她的家人,收买她。

谢莫如不知和顺公的诸多脑洞,倘是知道,估计谢莫如会评价一句:当真不愧是宁氏嫡系血统,果然与宁姨娘如出一辙的蠢啊!

换了她都不必太子妃动手,今日之事知道的人不少,赵贵妃没有不同穆元帝回禀的。穆元帝对待这种事很简单,不好用,不用就是。他有的是人可用,穆元帝不愧长泰公主亲爹,道,“既她不愿,哪儿来回哪儿去就是。”一句话,和顺公主便被扒了公主服饰,重送回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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