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千山记(569)

小唐马马虎虎同他爹说了说,道,“行啦,我去给祖宗上柱香。”

老唐也跟去一道给祖宗上了香,他觉着他能当上首辅,兴许还真亏了祖宗保佑。老唐觉着,儿子当差不成,但在对帝后情绪把握上却是有种天然直觉,便与儿子商议,“秦家如此,咱们不好落井下石,只是看秦尚书,也委实可怜。”

小唐道,“老秦尚书则罢了,至于秦驸马,爹你可千万别去做那好人。您想想秦驸马做的事儿,先帝把公主嫁给他,他立刻便是正一品的驸马都尉,儿子生下来也有爵位的。公主给他带来这许多好处,又不是要求他做什么摘月亮摘星星的事,他这般不给公主留体面,陛下定不会轻饶他的。倒是老秦尚书,一把年纪,在朝这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爹你替老秦尚书说话倒罢了,秦驸马那里,你可别发善心。这事儿,不大容易善了,要不,皇后娘娘不会找我去细问这事儿。”

小唐这话可是把老唐感动坏了,老唐恨不能大呼一声:我儿,你咋变这般聪明啦!

不只是儿子对此事的分析,还有小儿子对人心的洞察,老唐颇觉欣慰,面儿上还依旧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道,“好了,知道了。此事定有御史上本弹劾,你就别上本了。”

“我既是御史,不瞎不聋的,皇后娘娘又刚问过我,怎么能不上本?这不失职么?爹你可不能为了自己前程就轻视我的差使啊。”小唐十分不服,没理他爹,气哼哼的走了。

老唐微微一笑,老怀大慰。

彼时觉着儿子不成材,可有秦醒一对比,老唐就怎么看怎么觉着儿子顺眼!

多好的孩子啊!

虽不比李九江、苏不语等人,可他儿子也不是秦醒这样脑子不清醒的,成事虽不足,但起码不会坏事,这便已是大大的好处。想到秦家出了这么一颗鼠屎,老唐就恨不能心里大笑三声。

实在太爽了有没有!

哈哈,赐磕睡便有人给送枕头啊!

老唐这里暗搓搓的高兴呢,穆延淳却是驳了老秦尚书第一道致仕的表章。

秦醒得此消息,喜若癫狂,连声道,“祖父,帝心尚在!”

老秦尚书脸色灰败,向来保养极好的乌发一夕之间半白,见孙子如此,更是心灰意冷,淡淡道,“这是陛下给我留的面子,等我上第二道致仕表章。”

秦醒身子因喜悦微微颤抖,道,“起码,陛下还能给咱家留些颜面,就不是没有机会。”

老秦尚书平静的看向这个孙子消瘦激动的脸庞,心下一派索然无味,挥挥手,打发他出去了。

老秦尚书想着,能请谁代为周旋一二呢。此事既出,首辅之位自然要易手,但,老秦尚书还是希望能保住孙子的驸马之位,如此,便能保全秦家最大的元气。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秦家这样的门第,一时间,竟想不出一二可在帝后面前周旋之人。

其实,倒不是秦家就人缘儿不好,主要是,秦驸马这事做的太不讲究,尤其,这是在先帝孝期之内!满朝文武都知道新君多么孝顺,这要是为秦家周旋此事,一个不小心怕要把自己搭进去。自然人人慎重。

后来,还是秦老太太上门求了寿宜长公主的四姐寿安长公主。

宫里寿宜长公主生产后也恢复了些元气,想到自己竟把孩子生在了凤仪宫,生产毕竟是污秽之事,心里很是觉着对皇后不住。

谢皇后倒是不在意这些,道,“无妨,我从不信这个。你只管安心做月子就是。”

寿宜长公主脸上并无多少初为人母的喜悦,眉间忧伤难掩,道,“再没有在皇嫂宫里做月子的理,还得求皇嫂给我安排个宫室,我若回府,怕是秦家又要过去絮叨。”寿宜长公主干脆想在宫里做月子,她本就是公主,宫里便是她娘家,她要回娘家来住,谢莫如自然欢迎。

谢皇后道,“昕姐儿住在熙宁宫,熙宁宫挨着的是春暖殿,春暖殿冬天最是暖和,我已命人收拾出来了。公主看如何?”

寿宜长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自然知道春暖殿是处极好的所在,连忙谢过谢皇后。

谢皇后还是留寿宜长公主过了孩子的洗三礼再移动,寿宜长公主看着儿子,不禁伤感道,“这孩子无福,我想,他既凑巧生在皇嫂宫里,不如请皇嫂给他取个名字。”

小孩子生下来都不大好看,但看小家伙圆乎乎肉乎乎的模样,谢莫如心下便有几分喜欢,想了想道,“既生在凤仪宫,不如就叫阿凤吧。”

寿宜长公主又谢了一回谢皇后,谢皇后令她好生休养。

寿宜长公主这般,谢莫如就不肯在洗三礼上委屈了她,虽在先帝孝期不好大办,也请了皇亲宗室的女眷们过来,举行了一场小宴,宴中并无酒水,无非是大家坐着说说话罢了。听说小家伙是皇后亲自取的名字,都说有福。

洗三礼当日,寿安长公主多留了片刻,劝了寿宜长公主一回,寿安长公主其实不是坏心,她道,“阿凤这样乖巧,咱们都是父皇赐的亲事,又不能反悔。秦家败落,于咱们是不相干的,可阿凤呢,到底姓秦。哎,五妹妹,你可得想明白。”

寿宜长公主抿着唇,没再说话。

寿安长公主回府,同秦家道,“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等信儿吧。”

这几日,谢皇后这里也没断了人,有想为寿宜长公主和秦驸马说和的,也有为长公主不忿的,连文康大长公主也过来问了一问,想看帝后到底是什么主意。谢莫如道,“陛下与我说了,都以寿宜妹妹的意思为先,不论如何,都依着寿宜妹妹。”

“咱们皇家的驸马,还不曾见有秦家这样的!”文康大长公主现下说起仍是恼怒,道,“亏得秦尚书还在礼部当差,难不成在家就是这般教养儿孙的!也不知道教的哪门子礼!长公主驸马,先帝爱婿,在先帝丧期未过,便敢包养娼妓,他秦家心里可还有先帝!”文康大长公主最生气的就是这个,她亲哥刚入土,驸马就能在外同娼妓搞在一处,闹得人尽皆知,皇室脸面大失。

永福长公主也说,“要我说,这样的淫荡之人,就该送到蚕室里去!”

长泰长公主一口茶就给呛了,咳了半日,用帕子擦擦嘴,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其实,不只是长泰长公主,永福长公主此话一说,连谢莫如、文康大长公主都惊的说不出话,永福长公主道,“怎么,难不成我这话不对么?管不住那X,不如不要!”还爆了句粗口。

文康大长公主道,“永福啊,你也是长公主之尊,这话可不好拿到外面去说。”

“我也就咱们自己说话时说说罢了。”永福长公主敢说就敢认,道,“不过,我也是这样想的。只看帝都这些驸马,论出身,谁比得上永安姑丈,论学识,谢驸马是探花出身,哪个不比这姓秦的强百倍。永安姑丈还为国立有战功,谢驸马先时在西宁关那样的苦寒之地呆了小二十年,这姓秦的,他做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事?屁本事没有,全靠着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得些体面。要没本事,把公主伺候好了也算本事,倘这样的本事都没有,要他何用?”

“谁说不是!”很久以前,永福长公主小时候就喜欢处处同文康大长公主学,但文康大长公主一直觉着,永福长公主实在智商堪忧。不想这许多年过去,人也是在不断进步的啊。永福长公主今日之话,就很合文康大长公主的心意。文康大长公主道,“就是苦了孩子。”

永福长公主道,“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一句话,又暴露了智商。

别说一个孩子,就是十个百个,皇家也养得起。只是,父亲在孩子的生命里是不可或缺的,文康大长公主是过来人,十分清楚这一点。而且,这孩子以后怎么算呢?说他姓秦吧,秦驸马这般不体面。可他又不姓穆,以后长大,靠着寿宜的体面,过得不会太差,可到底没有家族可依。但要叫寿宜长公主再回去跟秦驸马过日子,文康大长公主都觉恶心。

最终,这事还是交给了永福长公主和长泰长公主来办。

谢莫如毕竟是做嫂子的,姑嫂之间,总是有些隔阂。此事,倘是姐妹之间,则好启齿,毕竟,大家都是公主,非但有血缘之亲,立场上也是相同的。

寿宜长公主见姑妈姐妹们都来看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大家都不谈秦驸马之事,先是夸一通孩子。然后,永福长公主长泰长公主是私下问的寿宜长公主,寿宜长公主道,“要是他差使没当好,人没本事,我也认了,人哪儿能都一样呢,有人有本事,有人就平庸些。可这样的事,又不是人逼他干的,有一则有二,我要再跟他过下去,也不过是强凑合罢了。”

永福长公主很干脆道,“成!你既是要和离的打算,我们就代你跟皇后说一声。”

想到寿安长公主的话,寿宜长公主又有些犹豫,道,“我心里虽是这般想,毕竟是父皇赐的婚事,大姐姐,能和离吗?”其实,寿宜长公主是做了两手准备,就是不能和离,她也不打算跟秦醒过了。当然,能和离最好。

上一篇:独步风流 下一篇: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