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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68)

穆元帝笑,“再忙也得看过母后方能安心。”

胡太后欢喜,“皇帝总是这样。”

穆元帝见寿安老夫人还站着,笑道,“外祖母坐。”又跟寿安老夫人问了好儿。

寿安老夫人颤巍巍的在绣凳上坐了,道,“昨儿都不跟我说,要是跟我说,我昨儿就来了。”

宁荣大长公主笑,“您老人家这个年岁,那会儿我也吓了一跳,急急的进宫,哪里敢乍然就跟您讲呢。”又道,“昨天晚上跟老太太说了,当下就急的要进宫。早上三更就醒了,让丫环服侍着起身。”

胡太后与寿安老夫人道,“不告诉母亲是对的,母亲自来就胆子小,经不得事儿,怕是昨晚一晚上没睡好。”

寿安老夫人道,“看到娘娘无大碍,我就安心了。”

穆元帝笑,“外祖母既然来了,宁荣姑姑、文康,还有永福长泰她们都在,中午便在母后这时设宴,人多也热闹。”

穆元帝本欲相陪,不想内阁有事要奏,便起身去了。胡太后叹,“过年过年的,别人家都是歇一歇,皇帝竟忙成这样。”吩咐女官,“早晚给皇帝加一盅牛乳燕窝,好生补一补。”瞧着时辰差不离,直接让女官去传膳了。

热热闹闹的在慈安宫用过午膳,待下午,家在宫外的诸人便告退了。傍晚穆元帝过来,胡太后与皇帝儿子说了几句话,与儿子商议,“我这脚也走不了路,永福、长泰的及笄礼可怎么办?”

穆元帝慢呷口茶,道,“母后的意思呢?”

“哀家原是想着你外祖母辈份高,这辈子,儿女双全,福气也大。今儿你外祖母来了,特意跟我说起这事儿,她是辈份高,可又非皇家,也不大合适。你舅舅家现在是谨小慎微的做人,哀家也不能强求。哀家不成,宫里又没有皇后,往下就是赵贵妃,谢贵妃了,皇帝说呢?”最终还是要皇帝儿子做主。

“永福长泰皆嫡公主,贵妃虽贵,妾室也。如何能主持公主的及笄礼?”

胡太后道,“那就是宁荣文康了。”

穆元帝点头,“文康就很好。”

“就按皇帝说的办吧。”胡太后一声长叹,默默无言。穆元帝笑,“母后怎么了?文康是诸公主嫡亲的姑母,与朕一母同胞,难道不好?”

“我亲闺女,我怎会觉着不好。”胡太后扭头拭泪,“我是觉着,是不是我福气不够,要不,怎么就没有主持及笄礼的命呢。”

穆元帝立刻知道母亲是为什么伤心了,当年他在皇父过身后登基,文康即为长公主,可他的亲生母亲,因太皇太后程氏之故,并未登上太后之位,而是得封贵太妃。后来,太皇太后过世,他不过八岁,政事皆付予宁平大长公主之手。待胞妹文康长公主及笄时,母亲是极想为亲女及笄的,宁平大长公主却是不允,以贵太妃非太后之礼拒绝。最终,文康长公主的及笄礼是宁平大长公主亲自主持的。

穆元帝不欲再提旧事,劝道,“母后想多了,还有三公主呢,宫里徐美人、李美人也快生了,倘是公主,以后都是母后主持她们的及笄礼。”亲为母亲拭泪。

胡太后笑,“我还是盼皇孙,当然,公主也不嫌弃。”

穆元帝一笑,安慰母亲几句,看时候不早,便回了昭德帝。穆元帝一走,胡太后召来心腹宫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第二日,宫里便传出欲令贵妃为公主主持及笄礼的话来。

赵贵妃私下与谢贵妃谈及此事,谢贵妃笑,“这事儿说的怕是姐姐,姐姐是大皇子之母,进宫也比我早,不论哪方面,我都不及姐姐。”

赵贵妃笑,“妹妹这就太谦了。我只是觉着奇怪,前儿太后娘娘不还说让寿安老夫人来主持么,怎么宫里又有这等闲话了?”

谢贵妃道,“昨儿寿安老夫人进宫了呀。”让谢贵妃说,寿安老夫人的确不合适,不过是陛下的亲外祖母,又不是陛下亲祖母。非皇室中人,怎么能代太后为公主主持及笄礼。永福公主、长泰公主可是嫡公主!想到昨日母亲带的话儿,谢贵妃心下亦认为,文康长公主最合适。谁晓得今日竟有这等流言,难不成太后想看她与赵贵妃相争?她索性先让了。管是谁主持及笄礼呢,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两人说了几句,一道去太后宫里侍疾。

公主们也来的很早,胡太后见着闺女文康长公主后,便道,“哀家跟你皇兄商量了,永福长泰的及笄礼,你代哀家主持,如何?”

文康长公主原还好,听到这话直接脸色淡淡道,“儿臣那日没空,母后另择他人吧。”

胡太后道,“怎能没空?难道你不来?”

“不来。”

要是别人说不来,胡太后肯定说,你一辈子别来了。这是亲闺女,而且闺女就是这等性情,胡太后也没法子,她问,“你不来,你去做什么?什么事就这样忙。”

“不来,在家里呆着。”文康长公主道,“母后不是定了寿安夫人么?”

胡太后叹,“哀家就随口一说,没多想。你外祖母昨日就跟我辞了,说不妥当。”

“寿安夫人不妥当,不还有承恩公夫人么?”文康长公主道,“要是承恩公夫人也不妥当,就请宁荣大长公主,岂不两全?”话毕,文康长公主直接甩袖子走人。

一屋子人直接傻眼。

知道文康长公主脾气不大好,以前都是对着别人发,文康长公主一直还是很给胡家面子的,不想这次连太后带胡家一并给文康长公主发作了。

胡太后给亲闺女噎去半条命。

宁荣大长公主倒是想去劝一劝文康长公主,可刚刚文康长公主对她似有怨怼,她可不想上赶着吃文康长公主的挂落。长泰公主连忙跟了文康长公主出去,一时回来道,“姑姑出宫了。”

胡太后抱怨天抱怨地,“这叫什么脾气呀?她是来宫里侍疾的,还是过来气我的哟!”

宁荣大长公主连忙劝道,“娘娘,文康素来心直口快,亲母女,哪儿就真生气呢。”

“是啊,长公主直率,娘娘您可别往心里去。”

胡太后平日如何威风八面,给文康长公主发作一通,大家也只得这般劝:长公主就这脾气,您老就忍了吧。

胡太后是忍也得忍,不忍也没法子呀。

偏生今天皇帝儿子还不在,出去祭陵了,待穆元帝回宫,已是过晌,待穆元帝过去慈安宫请安时,已是傍晚。胡太后先问了皇帝儿子祭礼可还顺利,外头冷不冷,别冻着。母子俩先说了些正事,胡太后方与皇帝儿子抱怨,“文康这个脾气,是不气死我不罢休啊。先时就是你外祖母刚过完大寿,老人有这个寿数,也是福气啊,我就没多想,便提起你外祖母来。你外祖母自知避嫌,这不就让她来么。她就又不痛快了,我可是没法子了。”一憋气,连哀家都不自称了。

穆元帝并没有劝母亲,反道,“母后也是,文康自来好强,你把她放在寿安夫人之后,她当然不悦。”

胡太后叹,语重心长道,“一则没有多想,后来你外祖母过来辞这差使,我也松了口气,我是偏着胡家,可文康是我亲闺女,我岂能不顾她的颜面。二则,咱们母子熬了多少年哪,不只咱们在宫里熬,你外祖母舅舅他们也在宫外熬。先帝在时,是想立我为后的,这样,你们兄妹便是嫡出身份。可先太皇太后不允,待先帝殡天,我天天做恶梦,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就怕太皇太后改了主意,改立靖江王。好在你登了基,我是贵太妃,贵太妃就贵太妃吧,太皇太后一直看不上胡家,你都登基了,你舅家竟不得封爵,在外头还要受人耻笑。好容易熬你亲政,咱们才能过几年舒坦日子。历来多少太后母族,有哪家像胡家这样憋屈的。你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过一天少一天的,也正赶上她过了七十大寿,这两天我正琢磨这事儿,就没留心。”

穆元帝道,“母后放心吧,文康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她不痛快,自然要说出来,何况又是当着母后。别人当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文康只当你是母亲,有火气也就撒了。您还真与她计较不成。”

胡太后道,“我哪里会计较这个,只是这眼瞅着就是永福长泰的及笄礼了,她又犯了脾气,可怎么着呢。总不能耽搁了吉日。”

穆元帝笑,“朕想法子劝劝她就好了。”

胡太后道,“还是赶紧定了这事儿,再不定下来,宫里都要有闲话了。”

“母后说的是。”

母子两人说会儿话,穆元帝陪母亲用过晚膳,这才离开。

穆元帝去了昭阳宫。

赵贵妃见皇帝来了,自然高兴,行礼后又问可用过晚膳,知道在慈安宫用过了,赵贵妃亲捧了茶,笑道,“御医说娘娘的伤势复元的很好,陛下只管放心。”

穆元帝道,“事情一桩接一桩,如何放心?”

赵贵妃心知陛下在说长公主之事,连忙道,“长公主性子直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臣妾想着,要不让延熙去劝一劝,过个三五天,也就好了。”穆延熙,赵贵妃所出皇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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