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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81)

“当然是打听来的。”

谢莫如道,“帝都还有这般清楚西蛮境况的人。”

“猜一猜?”

谢莫如思量片刻,望向谢柏,“通四海者,必商贾也。”

“莫如真乃神猜。”谢柏一笑,“去岁你给我提了醒,我便想着,西蛮什么境况,除非去过那儿的人才知道。帝都里公门侯府是有的是,真正熟知西蛮的,只有一家,永安侯府。先永安侯曾在西宁关打过仗,西蛮大致什么样,永安侯府定是知道的。可要说现今形势,先永安侯已经过身,今永安侯尚主之后就没出过帝都城,怕永安侯也不大清楚的。不过,我还是跟永安侯打听到了一些西蛮的事,年下公主得了一件紫貂裘,这种名贵的皮料,便是产自西蛮。我这才想到,与西蛮做生意的榷商。”

“你素来对西蛮有兴趣,这些事情我已经上禀陛下,给你看看,你心里有数,别往外说就是。”对谢莫如的嘴巴,谢柏还是很放心的。

谢莫如低头把绢帛上的记录看一遍,便还给了谢柏,笑,“那二叔该准备准备出使西蛮了。”

说到这个,谢柏叹,“自晋王战亡西宁关,陛下便鲜少用亲贵于危事了。”

谢莫如道,“说到晋王之死,我早便有些不解,上次听祖父说,陛下因晋王之死问罪当时的西宁关守将老永安侯。既是问罪老永安侯,如何今永安侯又得以尚主,这般问罪,倒也稀罕。”你家有罪,我把嫡亲妹子许给你儿子?天下竟有这般逻辑?不通啊!

谢柏呷口茶,“这里头的事儿就早了,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有一事倒是朝野震动。晋王死后,老永安侯回朝,接替老永安侯的守将宋大将军在平定西宁关之后,给陛下上过一道奏章,名字就叫,谏权贵从军书。”

“反正吧,我猜着,晋王大概是别有死因,不一定就怪到老永安侯头上。”谢柏所龄所限,并不知此间内情,不过,他也能看出蹊跷来,想到晋王还是自己岳父,又叮嘱一句,“在公主面前万不要提此节。”

谢莫如笑应,又道,“南安关守将一样是承恩公的公子。既是二叔上的折子,陛下也批了,我猜使臣肯定有二叔的份儿。难不成出使比胡公子在南安关打仗还危险?”

谢柏笑,“这也有理。反正该做的都做了,陛下要用我,我时刻侯着。不用我,也悠闲,正好三月酿桃花酒去。”

谢莫如也是一笑,出身官宦之家,又是少年得意,二叔自然少不了名利之心,不过,谢氏清贵,二叔已是驸马,并不需太过汲汲,故而,进退间便多了一分洒脱。谢柏笑,“跟你说,我少时志向辅国以忠、爱民以德,泓远也空泛,如今真正做了官,才知做好一件事也不容易。”

“要是这般容易,人人都能为卿为相了。”

谢柏哈哈一笑,道,“是啊。”

说话间,谢柏敛了笑,道,“长公主府春日宴,我托了公主试探李樵之事,谁晓得公主刚一开口,长公主便沉了脸。先时苏不语托过李宣,也在长公主面前碰了壁。李樵明年还想考秋闱,怕他报名都难。”

谢莫如认真听了,道,“我劝二叔,以后莫走长公主这条路子了,长公主非言语可动之人。而且,李先生少时之事,绝非长公主所为。倒是长公主,怕是代人受过了。”先时听人口口相传,只以为文康长公主为人鲁莽彪悍,可真正接触后才知道,长公主彪悍是真,鲁莽绝对没有。这位长公主明晰善断,非寻常人,便是瞧不上庶子,也不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只是,长公主过于彪悍,一力降万法,才让许多人误会,以为李樵少时之事是长公主指使下人所为。

谢莫如的话,谢柏也是赞同的,他自从尚主后,直接进入皇族的圈子,对这位长公主也有了些自己的了解,也觉着长公主不像做出那种事的人。

李樵少时之事,竟成谜团。

谢莫如忽然道,“二叔倘有意使臣之职,倒不如请李先生介时一道随行。”

谢柏道,“你是说,让永安侯府……”把永安侯府捆到一处。

“李先生科举颇是艰难,何必一棵树上吊死,除了科举又不是没有别的活路了。”谢莫如当然是想到李樵的出身有可用之处,起码倘此事成行,永安侯府派两个老家将,就能帮上二叔大忙。她道,“科举不过是晋身之阶,像二叔,如今为官,可用得上当年十年寒窗所读的四书五经礼义文章?再者,出使西蛮的机会,不是寻常能有的。李先生有兴致再好不过,倘李先生没兴致,也便罢了。并不是要勉强她,我只是觉着这是两相得益的好事,才有此提议。”一个人,有可用之处并非坏事。最怕的是,倘连可用之处都没有,便可悲了。

谢柏正色道,“李樵还有一样天大好处,他精通西蛮文。”

谢莫如颇是讶意,“李先生实在学识渊博。”

“李樵之优异,尚不止于此。”谢柏笑,“且看吧,倘我真能名列使团,我必请李樵同往。”

☆、第59章 万全策之一

李樵当然是优秀的,而且不是寻常优秀。

如果只是寻常会做两篇锦绣文章的书生,想来谢柏与苏不语不会同他有这等交情,这两位简直是急李先生之所急,想李先生之所想,把李先生的事当自己的事。

李先生名声之事,谢莫如真没看出李先生哪里着急,倒是谢柏、苏不语两人,一个走李宣的路子,一个走公主媳妇的路子,而且双双碰壁都不肯罢休……

能做到这一步,总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是吗?

纪先生在教两位女学生煮茶,其实谢莫如对于烹茶之类的事兴趣不大,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种安静的光阴。一道水流倾入紫砂盏,纪先生递一盏给谢莫如。谢莫如欠身接过,茶香清透悠长,不愧是今春新茶。纪先生再递一盏给谢莫忧,谢莫忧嗅一嗅茶香,慢呷一口,道,“也就先生这煮茶的手艺,才算不辜负了这好茶。”

纪先生笑,“是茶好。”

谢莫忧笑,“茶好,先生更好,都好。”

纪先生示范后,两姐妹分别学着做了一回,纪先生道,“煮茶怡情养性,但有悠闲时光,煮上一盏茶,解乏宁神。”

谢莫如将紫砂盏放下,问,“先生喜欢什么茶?”

“以往机缘巧合,倒是见过不少名茶。要说哪种茶格外好,就是各花入各眼了。”纪先生笑,“我的话,更喜欢蒙顶茶多一些。”

谢氏清贵,家中对子女教育极为重视。纪先生一提蒙顶茶,谢莫忧便知此茶,道,“我听说,蒙顶茶是贡茶,极是稀罕来着。”便是她家,也没有极品蒙顶茶的,想是纪先生在宫里做女官时见过。

纪先生一笑。说茶想到旧事,却是无关宫廷。她出身宫中女官,便是做了谢府的供奉,嘴也是很紧的,从来不说宫中旧事。故此,谢莫忧提及贡茶,纪先生并未多言,转而与姐妹二人说些茶道故事,直到中午放学。

谢莫如是在傍晚知道谢柏要出使西蛮的事的,如今她与谢莫忧都只上半日课,下午随谢太太学理家。谢尚书谢松父子二人都是一脸喜色的回府,谢莫如谢莫忧起身见礼,谢太太笑,“什么事这般高兴?”难得见这两人喜形于色。

谢柏笑,“是阿柏,今日早朝,陛下点阿柏为副使,出使西蛮。”

谢家父子都高兴的很,倒是谢太太乍听这事儿,还以为自己幻听呢,不禁问一遍,“出使西蛮?”

谢尚书坐椅中,接过谢太太递上的温茶喝两口,一幅老怀大慰的样子,“是啊,下个月动身,有两三个月就回来了。”当初谢莫如提的醒真是提对了。

谢太太并不是那种一意溺爱儿子的母亲,她出身官宦之家,自然知晓为官非得有差使才能往上爬呢。儿子尚主虽得体面尊荣,在鸿胪寺却不比翰林院有前程啊。原以为做驸马就得闲置了,不料陛下竟给派了远差,谢太太亦十分欢喜,笑道,“这可是大喜事!下月动身,倒还不急,有的是时候准备出行的物什,这些琐事有我就行,只是得派两个得用的管事跟着阿柏才好。他虽是成家的人了,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出这么远的差使。”

谢尚书笑,“只管放心。”他自然心里有数。

谢松看谢莫如的眼神也柔和许多,谢柏有此机缘,谢莫如居功甚伟。谢莫如还是老样子,不骄不躁,亦不多话。谢莫忧活泼的多,她好奇的很,道,“不知西蛮什么样子?听说那里产皮毛,吃羊肉。”

一家子都为谢柏高兴,谢芝笑,“不是二姐姐你想吃羊肉了吧?”

“我是听苏才子说那边儿人喜欢吃羊肉的,而且,还不煮熟了吃。”

“不煮熟怎么吃?”

“就煮个两盏茶的时间。”谢莫忧道,“大姐姐也知道的,是吧?”把谢莫如拉来做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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