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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83)

宜安公主也乐得来谢家,以往在宫中时,宜安公主还真盼着自己开府,当家作主,岂不自在。如今这开府嫁人,来往的也就是宫里与文康长公主、承恩公府三处,再有,便是谢家了。

谢府自然置办得上等席面儿,谢莫如也没能回杜鹃院与母亲一并用饭。自从年酒事件之后,宜安公主待谢莫如便有几分客气了。如今,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大愿意同谢莫如打交道。大过年的,她就替太后传了一回话儿,结果,把太后身边儿的老嬷嬷给折进去了。她就一道请吃了回年酒,永福公主进静心庵了……这两件事,要说怪到宜安公主头上,宜安公主有些冤,可是吧,多多少少的都与她有些关系。闹得宜安公主好不惶恐,进宫请安也是战战兢兢的,还是太后安慰她几句,说事情不怪她,宜安公主这才好了些。并且下定决心,以后尽量远离谢莫如。

太会生事了!

尤其是,生了事吧,谢莫如总是非常占理,吃挂落的都是别人。

都说谢莫如像大长公主,甭管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吧,宜安公主虽也是自幼长于宫廷,但她对大长公主当真不熟悉。不过宜安公主还是觉着,倘大长公主也似谢莫如这般厉害,也不怪当初能掌政多年了。

宜安公主对谢莫如有几分疏离,谢柏与谢莫如却是极亲近的。待晚宴过后,宜安公主谢柏二人回了苍柏院休息,谢柏还特意吩咐墨菊,“明日着人去杜鹃院说一声,后儿个休沐,问莫如有没有空,一道出去踏春。”

墨菊恭敬应下,宜安公主身边的侍女服侍着公主驸马洗漱。待洗漱后,宜安公主方道,“你后儿个不是去给李公子贺寿么。”

“是啊,莫如也认得李樵,正好一道去。”谢柏笑悠悠地。

宜安公主正坐在妆镜台前由侍女服侍着通头,不禁问,“难道只带莫如一个?莫忧不去?”她更喜欢天真明媚的谢莫忧一些。

谢柏道,“莫忧又不认得李樵。”

宜安公主望向镜中的丈夫,嗔道,“你这叔叔当的,罢了,你就带莫如去吧。”就李樵这名声,丈夫这般毫无顾忌的带着谢莫如去,要她说,总是不大妥当的。只是,丈夫又与李樵交好,她也觉着李樵当初那事儿委实冤枉,可这黑锅李樵已经背了,与之来往,还是要当心一些方好。不过,事涉谢莫如,她还是少开口吧。

第二日,墨菊过去杜鹃院传话已是晌午时分了,主要是早上要服侍主子,头晌她倒是有空,谢莫如却是要去华章堂上课的。待晌午过来杜鹃院,墨菊都觉着有些晚,谢莫如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问,“莫忧去么?

墨菊道,“二爷并未交待奴婢去芍药院,想来二姑娘是不去的。”

谢莫如心下便明白了,明天的得程肯定与李樵相关。点点头,打发墨菊下去吃茶了。墨菊生怕谢莫如误会,特意与紫藤解释道,“论理,昨儿晚上二爷交待的,今儿早我就该过来。只是我早上不得空,叫小丫环过来,又怕说不明白,头晌过来,大姑娘在华章堂上学,就耽搁到了这会儿。”

紫藤性子偏直,直接道,“墨菊姐姐放心,我们姑娘再好脾气不过。”

墨菊笑,“是啊。”大姑娘的脾气好坏不论,不过,大姑娘素来对苍柏院不错,但,越是如此,墨菊身为苍柏院的首席大丫环,越发要将事情做圆满方好。

谢莫如未将这点儿小事放心上,她一直以为谢柏又要拿她做个幌子啥的,却是未料及二月初四是李樵的生辰。

谢莫如问,“要不要准备生辰礼?”总不好白白的上门吃饭。

谢柏道,“放心,我都备好了,算是咱俩的。”

谢莫如便不再说什么。

这次出门很顺利,自从永福公主去了庵里,谢莫如再想跟谢柏出门啥的,谢太太就不大管了,谢莫忧也不瞎吃醋了。她现在简直求神拜佛的不愿意同谢莫如一道出门,太提心吊胆了。她二叔要带谢莫如出去,去就去呗,那是二叔胆子大。

谢莫如换一身厚料子男式春衫,梳的也是男子的发髻,与谢柏一道骑马出城。春日天,路畔,杨柳抽芽,鸟雀开嗓,农人春忙,哪怕春风犹寒,也挡不住那种春日特有的蓬勃。

马跑的并不快,一则谢莫如骑术尚浅,二则,春光大好,怎忍快行。

十里铺并不远,出城十里的地方,骑马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叔侄二人出城早,到十里铺的李氏庄园时也只是巳中。李氏庄园并不大,三进的宅子大小,却只建成大四合院,故此,瞧着倒也宽敞。院中有花有竹有高树有茅亭有新井,还有篱笆围出个小菜园,论建造不比帝都府第讲究,不过青砖灰瓦白墙,衬着四周青山绿水村落农人,亦有一番古拙情致。

李樵在院中忙碌,见到谢伯一行进来连忙起身来迎,笑道,“没听到门口动静,汉乔,有失远迎。”

谢莫如行一礼,笑,“李先生好。”

李樵还礼,笑,“谢姑娘不必多礼,去岁见过。贤叔侄里面请。”在前面带路。

谢柏见李樵手上都是泥土,笑问他,“在忙什么?”

“院子里的春笋,再不挖就老了。”李樵坦坦荡荡的看谢莫如一眼,笑道,“去岁原见过姑娘,今朝要不是与汉乔同来,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谢莫如笑,“先生还是老样子。”一载未见,李樵还是那幅悠然见南山的打扮,青布衣,黑布鞋,较之去岁,只少一支竹杖。

李樵请叔侄二人去茅亭中坐,他去洗了手,带着小仆端来茶水。谢莫如见里面是陶杯里泡着几片竹叶,闻一闻,自有一股竹叶清香,倒也雅致。李樵笑,“早茶还没下来,去岁的茶喝完了,我嫌白水无味,这是前些天炒的竹叶,凑合着喝吧。”

谢柏笑,“九江真雅人也。”

“喝竹叶茶就是雅人,那世间最雅的肯定是以竹为食的猫熊了。”

谢莫如轻笑,想着李樵怪风趣的,倒不似以往谢柏说的孤傲人。

李樵笑,“我已交待下去了,正有新笋河虾,春菜肥鸭,咱们好生喝一杯。”

正说着话,苏不语也骑马来了,大家起身在茅亭里相迎,苏不语团团一揖,同谢莫如打招呼,“莫如妹妹,时久未见,你可好?”

“我都好。”谢莫如见苏不语一身华衣锦服,想上回同李宣一道去别院,苏不语也不穿得这般光灿灿,看来故意的,不禁笑道,“倒是苏才子,过年过的憔悴了。”

“过年跟陀螺似的没个闲的时候,能不憔悴么。”

诸人说笑几句,难免说到即将来帝都的北岭先生头上去,李樵道,“南薛北江,江北岭声名赫赫,不知江北岭什么时候到帝都?开讲几场?”

苏不语道,“大老远的,北岭先生来都来了,我觉着,怎么也得住上小半年吧。”

谢柏道,“九江,你要不要去听北岭先生讲学?”

李樵道,“当然去。”

苏不语嘿嘿一笑,问,“你可有票?”

李樵还不明白哪里的事,怎么去听个讲学还用票了?苏不语笑,“你可是不知道,北岭先生人还没来呢,国子监已把北岭先生讲筵的地方安排好了。依北岭先生的名气,谁不想去听啊。国子监就想出这么个法子,凭票入场,省得到时人太多挤不下。”

李樵都听愣了,道,“倘这般,岂不是没票的就一直听不到北岭先生的讲学了。”

苏不语道,“我估计也只是现阶段这样,以后定会放开的。”说着自袖管取出一张听课票,递给李樵。李樵接了,谢莫如望去,李樵递给她,谢莫如只是没见过,觉着稀奇,见这票上印着国子监的印鉴,连位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素白的指尖儿在票根上轻轻一按,谢莫如唇角微不可察的一翘,将票根还给李樵,道,“二叔也有票么?”

谢柏道,“你要想去,到时咱们一道去。”

谢莫如对于听讲筵无甚兴致,不过,她倒是想去见识一下这位北岭先生,便点头,“好。”

谢莫如又问,“南薛北岭。听你们说,北岭先生已是偌大名气,难不成还有一位薛先生在北岭先生之上?”

苏不语素来嘴快,道,“莫如妹妹,你竟连薛易山都不知道?”

谢莫如瞟谢柏一眼,笑道,“没听说过。”看来这位南薛先生与她有些挂碍。

“这也不怪你,你一个女孩子,年岁小,又不常出门,没听说过南薛也正常。”苏不语道,“薛易山也是一代学问大家,薛易山点评的时文,历来为读书人奉为科举经典。薛易山本就是状元出身,他年纪较轻,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吧。”

谢莫如便愈发不解了,道,“我听二叔说北岭先生都快七十了,这位薛先生不惑之年,比我祖父都年轻,如何能与北岭先生平分秋色,名声竟还在北岭先生之上?”

“这也简单。薛易山做过帝师,今上……”顿一顿,苏不语方道,“今上顺利亲政,薛易山功居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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