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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156)

欧阳青峰慢呷一口香茗,笑,“这琴倒多亏了苏先生。”话到此止,实足的钓人胃口。

赵长卿好奇,“这话怎么说?”

欧阳青峰温声道,“有一回苏先生去当铺里淘书本,正遇着当铺收了一副棺材……”

苏白:当铺竟连棺材都收……

他实在忍不住问,“欧阳师父,收棺材不嫌不吉利吗?”

欧阳青峰朗声一笑,“有什么不吉利的?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再说,人死了谁不躺棺材里去,自己躺的东西,没什么不吉利。”

赵长宁听到“升官发财”的说法已忍不住笑出声,催促道,“师父,后来怎么着了?难不成用棺材板做的琴?”

欧阳青峰微微点头,“当时苏先生轻叩两下,听之声音异常,便同我说了这木材极好,若做琴,必为当世名品。我就命人把板材送到蜀中,请穆十五帮忙掌一掌眼,前几天,穆十五将此琴送了回来。”

赵长卿凑过去看琴,见琴背池上阴刻篆书“冬至”几字,问,“这张琴叫冬至吗?”

欧阳青峰笑,“穆十五在冬至那日将琴做好,就顺手刻了这个名字。他做的琴,由他取名也是正理。”

楚渝自己也精通乐律,听到欧阳青峰请穆十五制琴,叹服道,“若由他出手,也不算委屈这张琴了。”

虽然几次听楚渝说穆十五在音律上如何如何了不起,赵长卿依旧道,“既然是先生发现好材质,师父怎么不请先生制琴,我家先生的琴艺也是超凡脱俗,极其出众的。”

欧阳青峰笑,“善琴者不一定善于制琴。这琴阿白带回去,给苏先生赏鉴几日,再还回来是一样的,也算是这琴的因果了。”

苏白很有礼数的道谢。

一时,大家吃过汤圆,夜色渐深时楚渝赵长卿起身告辞,欧阳青峰并不多留他们。楚渝带着人将赵长卿一行送至家后方折身回府。

苏白将冬至捧回屋,苏先生问,“哪儿来的琴?”

苏白道,“是欧阳师父叫我拿来给娘亲赏鉴的,说是用棺材板制的好琴。”

苏先生哈哈一笑,“哦,是那具棺材板啊,看来真的制成琴了。”接过之后拨了几下,“倒还不错。”就随意放在长几上,对苏白道,“热水厨下已经送来了,你洗洗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苏白瞧一眼被母亲随意搁置的名琴,问,“娘亲,你不喜欢这架琴吗?”

苏先生悄然一笑,食指竖于唇前,小小声道,“此琴虽好,不过名品,还算不得极品。”

苏白这些年给她娘煅炼的异常灵光,问,“娘,这么说,难道你是有什么极品好琴?”前些年,他家穷的叮当响,还是这几年娘亲存了一些银子来着。

苏 先生眉梢微挑,露出几分得意,“这棺材当的时候我是眼见的,那家子穷的连老子的棺材都能当,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儿。后来经我打听才知道,那家子原也是书香人 家,实在是子弟不争气,家里老娘死了,不急着出殡,倒把这原来备好的好棺材给当了银子,回去随便换了一幅薄棺。”

“你想想,这等 不孝子孙,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我就请了两个人盯着他们家,果然没过几日,给老娘下葬时,顺带把原来寄放在庙里的老爹的棺材也打开了。他家里原有些家 资,把老父棺材里陪葬品拿出来花用,经了头一遭当棺材的事,想着棺材也能卖银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二老一并葬于那口薄棺里埋了,余下这口以前给老爹用 的棺材拉出去再要当钱。”苏先生叹口气,“我早吩咐那两人,看他们拉出棺材来卖,只管装成收旧家俱的收了来。这事办成,足足花了我五两银子。”苏先生十分 心疼,不过依旧欢喜,“幸而的确是块难得的好木材,这也值了。”

苏白都不敢说话了,哆嗦了一会儿才问,“娘,你收来的棺材呢?”人,人,人家欧阳先生用棺材板做琴,好歹是没用过的棺材。他娘收的可是躺过死人的棺材,天哪!!!!!

苏先生满是无辜,“你每天都躺着它睡觉,难道半点没察觉?”

苏白顿时一幅要昏过去的模样,人都结巴了,“我,我,我躺着……”

“是啊。”苏先生理所当然道,“我叫人冲洗干净,整理了整理,就垫你褥子下头了。”

苏白尖叫,“垫我褥子下头——”天哪!地呀!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先生哈哈大笑,“傻小子,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垫你褥子底下叫你亵渎。我把它寄放在平安寺花了一两银子请高僧诵经去晦气,等过两天再搬回来做琴,包管比这啥子冬至要好百倍。”

苏白泪流满面:娘,咱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不?

☆、第109章

苏白觉着自己老娘十分不省心,苏先生也会跟赵长卿念叨,“阿白胆子太小了。”

苏白默默地:他今年九岁,会害怕在棺材板上睡觉,就叫胆子小么?他娘九岁的时候,说不定还怕毛毛虫哩!哼!

不过,苏白哪怕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他老娘哪怕九岁时也不像会怕毛毛虫的人。

赵长卿参加过凌大姐的婚礼,又得了一件体面差使,给凌二姐的及笄礼做赞者。凌二姐今年十五,生辰就在三月。虽是小户人家,及笄礼也是要办的,相熟的亲戚,未出五福的族人都得请到家里来吃酒。

要 知道大女儿及笄礼时,凌大太太请的是娘家侄女做赞者。如今因赵长卿给楚越的及笄礼做过赞者,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这次凌二姐办及笄礼,凌大太太就请了 赵长卿。为此,许大太太没说什么,凌二太太倒很是醋了一回,酸溜溜道,“论理,三姐儿是正经的叔伯姐妹,长卿不过是姑舅姐妹,怎么倒请长卿,不叫咱们三姐 儿?”要知道,做赞者是比较出风头的事。尤其凌三姐只比凌四姐小一岁。凌二太太如今便连闺女陪嫁的铺子都买好了,怎会不着急闺女的亲事?而且,赞者与正宾 不同,正宾是福德双全的长辈,凌二太太是亲婶娘,因是一家子,不宜担任正宾。赞者却向来是请没出阁的姐妹担任,并不局限于一家人还是亲戚,这样露脸的差 使,凌二太太实在很想替自己闺女争取过来,谁晓得凌大太太竟然请了赵长卿?故而很是一番抱怨。

凌腾笑劝,“卿妹妹也不是外人。一个赞者,谁做不一样?今年舅舅家的大表姐也及笄,问一问大表姐可请了赞者,若没请,叫姐姐去做赞者,舅舅再没有不乐意的。”这说的是梁大姐了,梁大姐长凌三姐一岁,今年亦是将芨之年。

梁大舅倒是乐意,只是凌二太太心下未免不足,自己娘家什么模样,尽管在外头得吹嘘一二,心里到底清楚明白。梁家的交际水准,还不如凌家呢。

“娘 也不用争这个强,就是大伯娘请我去,我还得寻思寻思。反正长卿向来跟二姐她们好,大伯娘请她也正常。前年大姐姐及笄并没叫长卿,想来大伯娘也是看着长卿给 将军府姑娘做过赞者的面子才请的她。”凌三姐从里屋出来,抓着一把零嘴吃,闲闲道,“大伯娘也不过是个势利人,长卿只跟大伯娘家的姐妹们好,我倒要看看长 卿能有什么福报不成?”

凌三姐此话,实在大慰凌二太太之心。若往时,凌二太太必借机同女儿奚落一番,只是如今凌二太太颇为愿意同 赵家的亲事,又因疑心赵家似乎对自家没那个意思,故此,凌二太太心里反生出些小心来。而且,这也是极为怪道的一种感情。先前觉着赵家高攀自家时,凌二太太 对赵长卿是一千个挑剔一万个不满;如今察觉人家不是非她家不可,在凌二太太的心里,赵长卿反是千好万好起来。听女儿这话,凌二太太叹口气,“行了,你们都 是姐妹,除了阿腾,姐妹们就是最亲近的了。不许这样小气,还扯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事,就凭你这酸话,可见长卿远着你是对的。”见闺女满脸不高兴,凌二太太 道,“你也别说你大伯娘势利,就是我,明年你及笄礼,我也想请长卿给你做赞者呢。”

凌三姐翘着嘴巴道,“难道除了她就没一个好人了?我干嘛要请她做赞者?”

凌二太太道,“她是做过赞者的,就比别人熟悉,行止也比别人好。女孩子这一辈子就一次及笄礼,怎么,你不稀罕体面人来给你做赞者,反要那些不着四六的人不成?”

凌三姐气道,“请谁都行,我就不要长卿给我做赞者!”凌三姐本是非常生气凌大太太请赵长卿的事,论理,她是比赵长卿近的,可大伯娘实在势利,竟绕过她请赵长卿。

凌二太太见她执拗,气道,“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行了,你及笄礼在明年呢,现在叨叨什么?你二姐姐及笄,你打算送你二姐姐些什么?”问起女儿备的礼来。

凌三姐在铁公鸡一途上实在是得了凌二太太真传,道,“阿腾送什么,算我们两个人的就是。大伯娘家里三个姐妹,送起来哪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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