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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230)

“我母亲的过错,明明白白,不是我想遮掩便能遮掩的。今天当着祖父、父亲、大伯、姑丈的面,我替我母亲给姑丈磕头谢罪了。”说着,凌腾深深额头触地,凌二太太恨不能哭瞎双眼。凌腾磕了个头,继续道,“我母亲犯了错,该怎样处置,我没有半个不字。可不是我母亲干的事,还望姑丈和表妹明察秋毫,非但还我母亲一个明白,也别枉纵了恶人。”到这个时候,什么舅舅不舅舅的,凌腾已恨煞了梁家!

赵勇恨不能一刀砍了凌二太太,转头问,“长卿,你说要怎么处置?”

赵长卿道,“表兄的话,我信。”

凌腾心下一松,双目泪流,掩面愧道,“我无颜面对妹妹。”

最后商议出来,凌二太太去家庙念经,以十年为期,十年期满才能出来。至于梁家,凌太爷恨声道,“绝不能轻纵了这等恶人!”

赵长卿道,“不劳外祖父操心,我自有处置。”说着起身,就要与赵勇离去。

凌腾凄声道,“姑丈,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这种话完全是屁话,觉着不当说便应该闭嘴,凌腾道,“卿妹妹名节受损,日后当如何呢?此事到底因我家而起,若姑丈不弃,我愿意娶卿妹妹为妻,且日后绝无妾室,不染二色。”

赵勇恨极凌二太太,可这时候,宋家的亲事想是不成的。世人多轻信,柳三那个混帐一席话,以后谁还敢娶赵长卿。赵勇颇是犹豫,凌太爷忙道,“这话是正经。女婿啊,不说现在的情势,就是阿腾对长卿,真的是极为用心的。”

凌大舅凌二舅纷纷相劝,赵长卿看都不看诸人一眼,她只望着凌腾,淡淡道,“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你,你中秀才不会,中举人不会,中进士也不会,哪怕日后你封侯拜相,我都不会嫁你。”

凌腾心下悲恸,悲声道,“我自知配不上妹妹,今日提议,也并非是为了妹妹处境艰难。妹妹有此境地,皆因我起,我心里愧疚的很。妹妹一日不嫁,我一日不娶。什么时候,妹妹姻缘有望,我再娶妻生子,如违此誓,有如此玉。”凌腾取下发髻上的玉簪,往地上一跌两断。

赵长卿抽身离开,看都未看凌腾一眼。

至于梁家人,赵家交给柳家处置。柳指挥使恨不能扒了梁家人的皮,他直接差人往梁家放了若干军械,再往知府报个失盗,接着知府查到梁家府上,一应人口皆下了大狱,没几日就死在了狱中。

就是柳三郎,日日藏在柳老太太屋里不敢露面,柳指挥使气狠了的,直接从老太太屋里揪出来抽个半死,对妻子柳太太道,“去赵家提亲,把人家姑娘三媒六聘的娶进门来!”

柳太太哭道,“那赵姑娘老虎一般,娶了那样的母老虎进门,咱们儿子可还有活路!”

“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柳太太又去找老太太哭,柳老太太道,“三郎不过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大不了给赵家些银钱,抚慰一下赵姑娘就是。我听说赵姑娘凶悍的很,好不好的直接把人的牙拔下来,这样凶悍的女子,岂可能三郎说为正室!行了,打发些银钱过去吧。”

柳大人怒道,“母亲好生糊涂,那赵姑娘身负绝世武功,若能娶回家,是那畜牲三百辈子的福分!”

柳三郎哭,“老太太给我做主,不然就叫我去死吧。”

柳老太太抱着孙子哭,“你爹是嫌我活得久了哪,待咱们祖孙一起死了,他眼不见为净,也便痛快了。”

柳大人气得浑身直颤,只得拂袖而去,私下多多抚慰赵勇。

赵家也乱作一团,赵老太太气病了,凌氏身上也不好,赵长卿反觉着解脱,她有脑筋无比清醒,知道做出怎样的决定,往家里请了尊菩萨,只当是在家戴发修行,并对赵勇道,“不管柳家是给财物给官位,爹爹都莫推辞。若是柳大人问起我,爹爹就与他说,我在家修行,立志不嫁人的。”

赵勇心里难受的很,赵长卿劝他道,“咱家现在怎么也比不过柳家的,报仇也不急于一时,爹爹把官做稳了要紧。我现在年纪小,修行几年,以后未必没有出路。”

赵勇伤感至极,“都是爹爹没本事。”

赵长卿在菩萨面前上柱香,面上无悲又无喜,轻声道,“这大概是我的命吧。”

☆、第150章

所有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平复。

凌三姐回家哭了一通,又去庙里母女对哭了一通后,也没什么法子便回了婆家。

至于赵家,赵长卿请了菩萨说是修行,其实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她也没穿什么青衣素服,也没吃斋念佛,平平静静的,就是屋里多了尊菩萨。

赵老太太身子好了去给朱老太太请安,赵长卿还跟着一起去了。朱老太太见她面色寻常,倒是放下心来。袁氏深为纳罕,想着赵长卿这脾性,的确大为不同,别人若遇着这样的事,非得上了吊不可,她反跟没事人一样。

朱老太太道,“以后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说。我还活着,就有人这般不将我的孙男弟女放在眼里,有一朝我闭了眼,想来更是没人将朱家放在眼里了。”

赵长卿道,“老祖宗放心,我都记得了。有老祖宗坐阵,我们这些做晚辈更应奋发图强,不忘长辈辛苦,不忘家门艰难。”

朱老太太欣慰道,“子孙中若有一个有你的志气,我死而瞑目。”如果说赵长卿先时出众只是女孩子的出众,无非德容言工出众而已。如今再看,不焦不燥,宠辱不惊,心境平稳,若是男子,当成大器。

赵长卿谦逊一笑,“老祖宗偏疼我,这谁都知道的,故此处处看我好。”

袁氏跟赵长卿打听,“长卿,我听说你武功好的很。”

赵长卿道,“这要怎么说呢,不过学些花拳绣腿罢了,都是别人夸大笑谈,伯娘不必轻信。”

袁氏道,“不能吧,我听说你轻轻一掰,这椅子扶手就能掰下来。”

武功又不是杂耍,赵长卿并没有演示给袁氏看的意思,笑,“无非就是力气比别人大些,并不稀奇。”

袁氏便不再问了。

赵长卿的盖世武功绝对成了城中传奇,许多人都旁敲侧击的打听,好在赵家向来低调,并不在外说什么。就是柳宋两家,一个家中孽子不肖,一个亲事打了水漂,晦气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唯一留给世人的证据就是凌二舅家那被赵长卿双手推飞的大门,以及踹到耳房的水缸。当然,凌二舅家也早早的修好房子,爷两个重新搬到长房去过活了。

主要是家里没了凌二太太,凌腾又要专心功课,没个人仔细照顾不成。凌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凌腾住到老房来,可二房余下凌二舅一个是再不妥的,干脆父子俩都搬了回去。

转眼秋举既到,凌腾、林皓、许涣还有相熟的秀才们结伴去甘肃府秋闱,结果实在是时运不济,凌腾林皓皆落榜,倒是许涣,虽说名次不高到底是桂榜题名。一时间,许家欢喜不尽。凌家自然也为许涣高兴,只是凌大太太又忧心女儿,私下同凌大舅道,“可怎么办呢,二姐儿都成亲四五年了,大姐儿只比她早一年成亲,如今都抱俩了,肚子里又有了一个,二姐儿自上次后再无动静。”

凌大舅也深为忧虑,道,“要不你去瞧瞧二姐儿,私下问问她是何缘故。若身上不舒坦,莫讳疾忌医才是。”

凌大太太叹气,“只得这样了。”

问凌二姐没问出个所以然,倒是许大太太带着厚礼上门,先是恭维了凌老太太一番,又与凌大太太说了许多好话,最后方吞吞吐吐道,“涣哥儿同二姐儿这成亲有四五年了,上次是涣哥儿不稳重,他爹也重责了他。这两年,涣哥儿也懂事了,二姐儿一直没动静……妹妹看,要不买个丫头给涣哥儿放在房里。以后不论生得是儿是女,都当是二姐儿的孩儿,如何?以后二姐儿也有个依靠。”

凌大太太一听这话就变了色,难道许大太太这是认定了他们二姐儿不能生不成?可许大太太话都说出来了,凌大太太再不情愿,也不会翻脸,抿了抿唇道,“这些天,我也为此事着急。二姐儿那孩子,心胸倒是有的,只是乍一遇到这事,我怕她想不开,倒叫大嫂为难。不如我接她回来,好生开导开导她,大嫂看如何?”

许大太太十分难为情,只是儿子中了举人,的确是有了大出息,如今膝下荒凉,许大太太这做亲娘的自然心急。如今见凌大太太允了,许大太太满口笑道,“自然好自然好,就有劳妹妹了。”

许大太太脸上那欢喜不尽的笑容,直如同一根刺,狠狠的扎进凌大太太眼里,凌大太太垂下眼睛,许大太太又说了不少好话,便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许大太太回了家,许涣闻信即至,亲自给母亲捧茶捶背,殷勤至极,许大太太冷笑,“你姑妈允了!”

许涣顿时一脸庆幸,涎脸笑道,“儿子多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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