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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250)

杨 氏颇是恳切,道,“我这一生就生了庄哥儿这一个,眼瞅着蝉姐儿也到了岁数,只是做哥哥的亲事还没定,也说不到做妹妹的去,我也担心耽搁了蝉姐儿。我是正经 喜欢长卿,诚心诚意的求娶,只是这世上再没有婆婆亲去说亲的理。咱们家里,最亲近的就是大嫂了。大嫂若看庄哥儿还有这福气,我想求着大嫂帮我去跟长卿她娘 提一提亲事如何?”

袁氏心下并不大情愿,庄哥儿虽是二房嫡出长子,她一个做伯娘的也不好说侄子的不是,可一个屋檐下住着,庄哥儿 那个性子没有不知道的。何况长卿是个有脾气的,赵家也不是要闺女攀慕富贵,这亲事不一定能不能成。但,她与杨氏妯娌多年,一直是袁氏管家,杨氏帮衬,彼此 关系不错,杨氏这般恳切的求到头上。袁氏即使不情愿也不好推辞,便道,“弟妹瞧得上我,又是庄哥儿的大事,请我去帮着提一提是弟妹信得过我。只是这事要不 要先跟老祖宗说一声。”

杨氏笑,“老祖宗年纪大了,待这事成了,咱们往老祖宗跟前一说,叫老祖宗好生高兴才是。”

袁氏笑道,“今儿先着人派了帖了,明儿我亲自过去给姑妈请安。这亲事急不得,弟妹也知道,姑妈疼长卿疼得跟什么似的,何况长卿能叫弟妹看上,自是个好的。她的亲事,姑妈和长卿她娘再没有不看重的。”

杨氏笑,“这是自然。”

袁氏送走杨氏,轻轻的叹了口气。

银儿捧了茶进来服侍,袁氏正与杨氏说了半日的话,嘴里有些发干,接过茶饮了半盏,转手将茶盏放在手边炕几上,道,“这事真不好办哪。”

银儿道,“可不是么。别的不说,庄小爷屋里的红翡碧玉都是庄小爷的心头好,二奶奶要打发了,别的不说,庄小爷不一定乐不乐意。”

袁氏斜倚着炕上的大迎枕道,“这是二房的事,不与咱们相干。我是说这亲事,别看咱家富贵,长卿不一定愿不愿意哪。上回的事没成,我自讨没趣。这回又去说庄哥儿的亲事……”

银儿拿了美人拳坐在一畔给袁氏捶腿道,“我看二奶奶是实心求娶。”

“二奶奶实心求娶,只怕长卿不愿意啊。”

银儿笑,“这也不能吧。卿姑娘虽好,可老姑太太家如何比得了咱家?何况二奶奶这样看中卿姑娘,一嫁过来就是二房少奶奶,多少人盼都不盼不来的福气。虽说前头卿姑娘有楚家的亲事,毕竟没成。她要是再想找跟楚家那样的,可是不容易。”

袁 氏看她一眼,道,“要说长卿的性子,你要这样看她,就小看了她。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她看着不算那一等一的闺秀,无他,出身上就不成。可是,这丫头是真正 有本领的人。老姑太太性子执正,长卿她娘是个寻常的,不好不坏。长卿不一样,她是真的有本事,你看他家这几桩赚钱的营生,都是长卿自己置办的。赵家有限, 先时她那包子铺点心铺可不就给人算计人,当时我还说,虽被人算计,她一个女孩子,也不算不能干了。谁能想到,她竟东山再起,现在手里的铺子越发兴旺。她这 般能干,寻常男人岂能令她心服?咱家家境是好,庄哥儿也是捐了官儿的,若她寻常些,我去说这亲事也有底气。你看着吧,二奶奶一门子热心热肠,到底不知长卿 的意思哪。”

银儿笑,“二奶奶这般恳切,都说了要把庄小爷屋里人打发了,奶奶也不好推辞的。”

“是啊。”袁氏自嘲道,“也不是没碰过壁,大不了再碰一回就是,我这脸皮也算历练出来了。”

袁氏道,“你着人送帖子过去,就说明儿我去给姑妈请安。”

银儿忙下去吩咐。

接了朱家的帖子,赵老太太还纳闷儿,与凌氏疑惑道,“好端端的,堂哥儿媳妇来做什么?”寻常袁氏鲜少来赵家的,更不要说请安什么的,不过话头儿说说罢了。

凌氏也闹不明白,笑,“兴许是有什么事过来坐坐。”

赵老太太笑,“这也是。不管了,明儿打发人买些南香园的点心来,拿好茶招待你大嫂子。”

凌氏皆应了。

晚上赵长卿回家听说了袁氏明日过来的事,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第二日没事人一样去药铺里坐诊。倒是袁氏,在家用过早饭就过来了,给赵老太太请了安后,凌氏忙扶她坐下,袁氏笑道,“我成日在家瞎忙,姑妈搬了新院子,我竟是头一遭来,着实不该。”

赵老太太笑,“你家那么些事都指望着你,你婆婆年纪大了,母亲更不必说,要不是你殷勤周全的服侍,老人家哪有这样事事顺心的。我又是常去的,哪里挑你这个理。”

丫环奉了茶,凌氏笑,“嫂子也尝尝我家的茶,怕是不及嫂子的茶好吃。”

袁氏呷一口笑,“我又不是什么精细人,不似那些墨客文人瞎讲究,你这茶就很好,吃着倒似龙井,清香的很。”

“嫂子就是有见识。”凌氏笑,“先时长卿同赵御史家的郑姑娘交好,郑姑娘嫁到了南面儿去。郑御史前年升了甘肃知府,离咱们这儿也近,是郑家打发人送来的,说是郑姑娘指名了给长卿的。我说郑姑娘真是有心人,还记挂着长卿。”

袁氏笑,“这也是长卿为人好,人家才惦记着她。”

大家闲说了几句,袁氏方进了正题道,“我今天过来,正是为了长卿的事。上回姑妈和妹妹过去,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不知姑妈、妹妹的心,如今长卿也一年大似一年,她叫了我这些年的伯娘,我拿她当亲女孩儿看。今天过来,正是有人托了我来说亲的。”

凌氏笑,“嫂子说到我心坎儿去了,长卿这孩子,自小到大没让我操过半点心,就是终身大事,总是不顺,我心里也急。嫂子说的是谁?”

袁 氏将身子坐得笔直,笑道,“不是外人,就是庄哥儿他娘相中了长卿。若是别的不知根底的人,我断不会来说的。皆因庄哥儿他娘说的恳切,昨日直跟我说了小半 天,对长卿爱得了不得。”见赵老太太、凌氏脸上有些异色,袁氏笑,“咱们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庄哥儿好的地方不必我说,姑妈、妹妹都知道;庄哥儿不好的地 方,我也不给他瞒着。庄哥儿是我的侄子不假,长卿也是我的侄女呢。要说庄哥儿这孩子,品性是不差的,只是年纪小,贪玩儿了些。要是寻常,我也不来说这亲 事,不为别的,当初长卿是说过的,再不要那等纳妾的人。长卿是个好姑娘,寻常我也不能叫人委屈了她。昨儿庄哥儿她娘一提这事我就先说在前头,若她说别人家 我不管,要说长卿只这一样就不成。实在是庄哥儿她娘十分心诚,与我说了,只要长卿愿意,这些天她就安排着把庄哥儿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再不叫咱们长卿受半点 委屈。”

“我也是嫁过闺女的人,就是铃姐儿的亲事,姑爷房里也有两个屋里人,只是我想着,王家家风是好的,可靠。”袁氏道,“别 的我不敢说,庄哥儿他娘实在心诚,有这样一门心思疼媳妇的婆婆,还有我们看着,谁能给卿丫头委屈受呢。这亲事若能成,就是我这肩上担子也轻省几分。不为别 的,阿庆是个犟种,我尝说他大了,很该说一房媳妇,一则有人照顾服侍他,二则我这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想着享一享媳妇的福哪。结果这犟种就一门心思的念书, 他自幼执拗,老太太、太太又疼他,我也不敢强扭了他。如今好在有庄哥儿,庄哥儿娶了媳妇,可不就是我的臂膀了么?我昨儿还跟庄哥儿他娘说,她真是好眼力, 长卿这样的好闺女,多么难得,谁娶了是谁一辈子的福气。庄哥儿他娘实在是诚心求娶,就是庄哥儿,年轻的男孩子,又是这么个年纪,哪个不贪玩儿,好在他品性 是不差的,又是个听劝的人。我昨儿想了半日,觉着这亲事还能跟姑妈、妹妹开口,就忙过来了。一则卿丫头年纪也大了,二则这不是拖着的事儿,三则虽是亲戚, 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我如今把话说出来,姑妈、妹妹、还有勇弟,一家子也得商量是不是?”

赵老太太笑,“这话很是,就是亲事,也没有不问一问长卿的理。庄哥儿他娘是心诚,不瞒你,我是过惯了穷日子的。长卿说是能干,我这穷家人口简单,长卿实在没见过妾啊二房的,哪里处得来呢。”

袁氏笑,“她素来是个与众不同的,这原也是她的福气。要是寻常小姑娘,哪里有这等眼光。我也是这把年纪,这辈子经过见过的也有一些了,我心里明白,长卿这孩子并不在意家世富贵,她是真心的想过清心痛快日子。”

凌氏笑,“是啊,我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我也是想着就近给她寻亲,以后在边城看看她也方便。再者,我也总说,这日子好歹,都是自己过的。只要人可靠,哪怕穷些,我也愿意。”

袁氏笑,“妹妹想得很是。只是长卿出落的这般好,她就是想嫁个寻常,恐怕天都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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