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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316)

夏文道,“那我先写了信,托人给小姑妈捎去。待阿宁他们回来,我再安排着去成都府的事。”

夏太太笑,“这是应该的。”

夏 文与赵长卿说去成都府住在小姑妈家里的事,赵长卿笑,“亲戚间,原该多来往,只要小姑妈家便宜,很该去打扰一二。别的不说,你是娘家的亲侄儿,到了成都府 不去小姑妈家,叫小姑妈知道了也不好。还有,因我与你一道去,还要与小姑妈说明才是,咱们丫环小厮的也有几个,又有你的至交同窗,提前给小姑妈个准信儿, 也叫长辈心里分明。”

夏文笑,“一会儿我就写信。”

此事与夏老太太一说,夏老太太也知孙子前程要紧,只是道,“去念书,专心攻读文章是正经事,何必这样拖家带口的,倒叫文哥儿分心。”

夏太太理由充分,道,“上次文哥儿秋举,就因身边没个可靠的细心人,考试的秀才凭证都没带,结果误了一科。他这个粗心大意的毛病,非得他媳妇跟着,我才放心。再者,他们回乡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去小姑子家问过安呢,正好一道过去。”

夏老太太想到长孙那丢三落四的性子,便不说话了。

因赵长卿不在,夏姑妈是极敢说话的,道,“既然小玉过去,也叫莲姐儿跟着一并去吧,这孩子这些日子总有几分不开心,我正想叫她去她姨妈家散散心。”

夏太太笑,“姑太太就这一个宝贝丫头,别的倒好,我就是担心莲姐儿跟她表嫂合不来。”

夏姑妈道,“看大嫂说的,又不是叫文哥儿媳妇照看阿莲,到了妹妹家,自有她小姨妈照看她。”

夏太太笑,“有姑太太这句话,我也好交待儿媳妇。”

夏姑妈讽刺,“大嫂如今说话,越发硬气了。”

夏太太笑,“有儿子的人,难免硬气些,我也是跟老太太学的。”

夏姑妈气煞。

夏老太太脸色一冷,夏太太依旧安安静静的坐着,只当没看到,夏老太太没好气道,“行了,都什么年纪了还姑嫂拌嘴,没事就散了吧,吵得我头疼。”

夏太太行一礼,起身走了。夏姑妈直嚷嚷,“娘,你看大嫂,完全忘了当时大哥在狱中咱们母女怎么给大哥凑银子的恩情了,如今娶了个好媳妇再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夏老太太道,“你大嫂跟你大哥去西北吃了这好几年的苦,原就是咱们老夏家的大功臣,你说话是要客气些才好,这不是以前了。”

“什么不是以前?”

夏 老太太叹道,“我都这把年纪,还有几年的活头。你大哥是你亲大哥,他总不会亏待了你。可你能活多久,你大哥能活多久,你得为莲姐儿考虑考虑,以后还不得指 着表哥表弟给她撑腰。你又不是没见文哥儿现在,娶了媳妇还认得谁?你别总跟你大嫂较劲,咱家可有谁呢。莲姐儿眼看着到了说亲的年纪,文哥儿前程上好,莲姐 儿是他亲表妹,托赖着文哥儿也能说一门好亲,你怎么倒笨了?”

说到独生女儿,夏姑妈便是满腹的心事,只是有些事,纵使亲娘,时机不到也不好说的。夏姑妈只管笑道,“我知道了,这不是一时没想到么。娘尽管放心,我定叫莲姐儿听话,半丝麻烦都不会给文哥儿媳妇添的。”

这话说的,夏老太太都替闺女脸红,不要说外孙女,恐怕就是闺女和外孙女母女两个绑一起也要不了赵长卿的强。每每想到赵长卿的厉害,夏老太太便忍不住叹气。拿捏惯了儿媳妇,耍惯了婆婆的威风,如今一时竟不能逞一逞太婆婆的威风,夏老太太分外遗憾。

夏太太将赵莲一起去的事同赵长卿说了,道,“她不听话,你只管管教她。”

赵长卿笑,“婆婆放心,我心里有数。”

倒 是夏老爷私下对妻子道,“莲姐儿脾气不好,叫文哥儿媳妇多包涵她表妹才好。”夏太太似笑非笑,“家里谁不知莲姐儿脾气不好,这也不必谁刻意去说,文哥儿她 媳妇什么人没见过,哪里还会真与莲姐儿计较。无非是能管的管几句,管不了也有姑太太、老太太做主,媳妇不是没分寸的人。我跟老爷说一句,老爷别多心。莲姐 儿在咱家怎么样都没事,亲大舅家,谁不让着她?小玉小她三岁都让着她呢。只是女孩儿家大了,难道一辈子能在娘家呆着。如今这个脾气,以后到了婆家谁让她? 我自己闺女我都不会这样惯着,这话,我也只有在老爷跟前说,若是在老太太、姑太太跟前儿说了,不免叫老太太、姑太太多心。”

夏老爷道,“这是哪里话。”

“哪里话?实话。”说完,夏太太就扭过身子,径自睡了。

夏 文都觉着有些对不住妻子,原是想去成都府一心一意的过些清净日子,夏玉倒没啥,年纪小,好哄,肯听话。赵莲可素来不是什么清静人……赵长卿却笑了,“真是 书呆子,这都看不出来。大姑太太不是不心疼闺女的人,这样叫赵表妹同我们去,难道是为了叫赵表妹跟你我捣乱?赵表妹的性子,客气点说,叫娇憨。不客气的 说,就是窝里横。单看她这样的人,在家无非仗着老太太、大姑太太的面子跋扈罢了。出去试试?这样的人,在外头是最无能的。她敢找麻烦,你真是抬举她。”

“再者,难不成她一个十三的小姑娘还真能在我面前要了我的强?若果真如此,我也算白活了这几十年。大姑太太原也不是让她找我麻烦的。你想一想,赵表妹今年十三了,你不是说,小姑太太家的长子也十二了。大姑太太这是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真正与咱们不相干。”

夏姑妈连母亲都不肯说的心思,被赵长卿一语点破。夏文吓一跳,“这如何使得?”

赵长卿不以为意,道,“两姨做亲、姑舅做亲,原也寻常。”

“虽是寻常,也得看两家门第,人物是否般配。”夏文叹道,“莲表妹说是跋扈,心机却浅。姑妈若有这心,我是不能带她去的。”

赵长卿给夏文提个醒,“这事,辞是不好辞的。”

夏文念了声佛,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待赵长宁一行归来,也将将一个月的时光过去了,赵长宁便说了要回边城的话,赵长卿也惦记着家里,问他道,“来时住的驿战,你们回家,要走哪条路?”

赵长宁道,“经三峡,走水路。”

赵长卿道,“暂且等一等吧,这也不急,待人卜个上等日子再走不迟。”

赵长宁任由他姐安排,赵长卿问他,“那是弄了一车什么东西回来?”

赵长宁笑,“这出来一趟,我们顺道去成都府转了一圈,给家里买了些东西,到时带回去,亲戚们走动,也体面。”

赵长卿笑,“如今愈发周全了。”又问他青城山上的事。

及至到了出发吉日,夏家也备了两车远路易携带的土物给赵长宁带走,夏太太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贵在心意,且是西北不常见的。只管带回去,是我们和你姐姐、姐夫的心意。替我跟亲家老太太、亲家老爷、亲家太太问好。”

赵长宁客气道,“亲家太太实在太客气了。”接了夏太太的礼单。

夏老太太也和颜悦色,“有空只管来转转,咱们这里,也有些好景致可赏。”

赵长宁笑,“后年便可在帝都与姐夫春闱相见了。”赵长宁不是说自己春闱,他是说苏白春闱。

夏 老太太听到这话极是高兴,笑,“我就盼着这天哪。”虽有前事,如今瞧着赵长宁、苏白一个英俊、一个俊美,都是上品人物,不禁暗怨赵莲当初无礼,好端端的得 罪了赵家。夏老太太又叮嘱他们,“路上宁可行的缓些,也不要急,到了家里,若是便宜捎个信儿来,也叫咱们放心。”

赵长宁皆一一应了,心说,若不是当初,真看不出您那般刁钻来。赵长宁便道,“老太太放心吧,来回送信还是方便的,咱家有的是闲人。”

大家说了些话,赵长宁苏白便要起程了。

蜀中水道方便,赵长卿夏文一直送他们到了码头,赵长宁还拉着夏文到僻静处说了几句话,方与苏白登了船。赵长宁对赵长卿道,“姐,你回吧,等有空我来看你。”

赵长卿眼底酸涩,点点头,“好,路上小心,到了家里先送个信来。”赵长卿拭泪道,“五叔,您多照看他们。”

赵 五叔笑,“大侄女放心,都包在我身上!”赵长卿手面大方,向来不肯委屈手下人,赵五叔一行出来这一趟,顶得上别时一年了。何况赵长卿赵长宁苏白都对他们很 有礼数,因是族人,故此并不视为仆下雇属。赵五叔思量着,他是走惯了远路的人,待回去寻梨子谋个差使也不赖。此乃后话,暂可不提。

赵长卿见惯了生死别离,原本也不觉着如何。此际见赵长宁苏白扬帆远去,方知送别是天下第一等心酸之事。赵长卿一时伤感,夏文很是安慰了她一番,赵长卿眼眶微红,笑,“我无事,也耽搁了这许久,咱们该准备着去成都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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