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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328)

郑大人是个耿直的人,他从不徇私,听到夏文赵长宁将此事说完后,气愤当然是有的,郑大人还就此骂了两句家乡土话,因这话实在有损郑大人的形象,便不一一细述了。

郑 大人耿直,不过能做到左都御史,可见郑大人也不单单是耿直,收了夏文递上的还未完成的联名书,郑大人还温声安慰了他们几句,又道,“我也看了国子监的联名 书,满篇的狗屁不通,不及你们明白事理。朝廷的事,你们还未做官,并不明白。就是监察司,虽有不当行径,就事论事便罢,喊打喊杀的也过了。”郑大人是反对 举人联名上书的,无他,朝堂上的事,举人们不清楚,纯粹被人利用。眼瞅着明年就春闱,还搞什么狗屁联名上书,有这精神抓紧时间复习功课文章才是正路。不 过,看过夏文等人的联名书后,郑大人觉着,世间不是没有明理人。何况,对举人下黑手这种事,在郑大人这里是绝难姑息的。

郑大人并未说如何做,便打发了他们回家。

于昭文帝,他将郑伯岩放在朝中做左都御史,并不是因为喜欢郑伯岩那茅坑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秉性,而是因为郑伯岩的良心。

这是个有良心的人。

所以,不论这几年郑伯岩给他添了多少堵,昭文帝都忍了。

这 还是头一遭,昭文帝觉着郑伯岩那张方正如板砖的脸无比顺眼,昭文帝正为国子监联名上书的事心烦。昭文帝并不将国子监联名上书放在心上,他登基多年,做了二 十多年的皇帝,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破。只是朝中大臣拿着国子监的联名书做引,与监察司势同水火,昭文帝心烦的很,如今见郑伯岩递上夏文等人的联名书,昭文 帝道,“看来,举子里也有许多明白人。只是,明白人的话轻易到不了朕的跟前便给人暗算了!”

昭文帝此话一出,大臣便觉惶恐。

昭文帝道,“夏文,这名字有些眼熟。”

郑伯岩道,“此人因父获罪,被革功名,举家前往西北效力,曾在军前任军医,前年西平关大捷,其内人曾一箭射杀西蛮大将,陛下赏他内人六品诰命,复了夏文与其父功名。”

昭 文帝立刻想起来了,“对,就是能拉开轩辕弓的赵安人。”因举国上下就此一例,昭文帝印象颇深。当然,昭文帝还知道,西北战事不断,赵安人每年都会捐一些银 两,不多不少,一年总有上万两银子,而且每年都捐。这样一想,昭文帝对赵安人的印象愈发好了。如今夏文这一纸联名书正解了他的烦难,皇帝亦有好恶之心,昭 文帝便觉着这夫妻二人倒是难得的明理之人。

非但昭文帝印象深,朝中大部分人都想起来了,实在是轩辕弓太有名气,偏生拉开轩辕弓的 是位妇人,人们想忘了都难。此时便有人心下暗骂:不知哪个没脑子的,你他娘的安排人去打赵安人的男人,这不是上赶着找死么。能娶了一身怪力罗刹女的,这能 是寻常男人么?说不得这姓夏的也是位高手……当然,后面便纯属人们的想像了。

监察司司长林随当即落井下石的表态,“臣以为,此事 疑点有二。第一,这几位举人找人联名,都是分头行动,行暗算之人能一举击之,显然是早有预谋。第二,好不好的,怎么单赶在国子监上联名书后,这些与国子监 持相反意见的举人就挨了暗算呢?委实可疑。若帝都府尹力有不逮,监察司愿意接手此案。”

压力山大的帝都府尹立刻道,“林大人此言差矣!夏举人等人是向帝都府报的案,本官已接手此案。林大人所说疑点,本官也想到了。陛下容臣些时日,臣定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郑大人对国子监联名上书之事无好感,对监察司同样没好感,尤其林随一幅貌若好女的模样,行事霸道阴狠,郑大有素来看不惯。于是,郑大人先坑了国子监联名上书之事后,此时倒是站在帝都府尹徐靖这边,郑大人道,“林大人不是还有二百五十一名举子的事未审。”

林随似笑非笑,言语极是放肆,“能者多劳么。”

可怜帝都府尹,实乃帝都第一憋屈的官职。论官职,他不比林随,论手中权势,帝都府与监察司更无要比性。故此,面对林随嚣张气焰,徐府尹竟然只能窝囊的说一句,“我虽才干不比林大人,也自认不是无能之辈。”

林随那双光华潋滟的眼睛轻轻扫徐府尹一眼,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承让承让。”

徐府尹终于给他噎的说不出话。

郑大人天生一幅公允心肠,冷声道,“既然林大人自认能者,那就尽快将举子的事审理清楚,那都是国之栋梁,别耽搁了他们明年春闱才好。”

林随根本不买郑大人的账,道,“待本官审查清楚,自会向陛下回禀。”言下之意,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咱们监察司还轮不到你来管!

郑大人冷哼一声。

早朝上的事,夏文等人是不知道的,但,一大早上帝都府尹就着人请他们过去配合调查,他们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是他们小小举人的身份能影响到帝都府尹,这显然是郑大人的原因了。

联名书的事最终以案件官司的形式终结,朱庆去了朱大老爷家请安,回来有些闷闷。

在 边城守完父孝母孝,朱大老爷还是回了做了一辈子官的帝都。赵长卿只是初来帝都的时候去过一次,平日少去,无他,当初她与朱大太太很有些不愉快,朱大老爷家 对她不是多么热络。倒是朱庆,这是六房嫡长孙,朱大老爷对这个侄孙颇是看顾,原是想朱庆到他府上备考,因朱庆喜欢跟凌腾苏白他们一处,便婉拒了朱大老爷。

朱庆原是想打听打听可有什么内情,却挨了朱大老爷一顿教导,无非是叫他安心念书,少掺和这帝都的是是非非。

朱庆问了半日也没问个所以然,用过午饭便告辞了。

洗漱后,朱庆衣裳未换便先去看望凌腾,凌腾正在喝骨头汤,不知是放了什么药材熬的,里头带着淡淡药香,凌腾简直愁的要命,吩咐丫环道,“快给阿庆盛一碗。”

朱庆道,“我可不喝这个,你喝吧,我听阿文说了,多喝骨头汤对你的手臂好。”

凌腾苦着脸,“神仙也架不住一天三顿喝这个啊。”

朱庆笑,“你就当喝水就是了。”又问凌腾胳膊可好些了。

“没事,如今并不觉着疼了。”见朱庆仍难释怀,凌腾道,“你这脸真叫我别扭,咱们自幼一道念书,这是赶着了。我就不信,若你是我,你能袖手自己跑了。是男人就别这样唧歪,别说距春闱还有大半年,就是明个儿春闱,我左手一样写字,也不会耽搁正事。”

朱庆一笑,“倒叫你来劝我。”

“我是为了自己着想,你要总这么一幅欠我八百吊的模样,我可要别扭死了。”凌腾知道他今日去了朱大老爷府上,问,“是不是大老爷说你了?”

“瞒 不过你。”朱庆叹,“阿腾,我真不知这世间到底是什么模样。大爷爷叫我安分,叫我安安稳稳的去考进士,将来有家族的扶助,便好做官。可是,若事情找到自己 头上仍只是哑忍,这般窝囊只为做官,又有什么趣味呢。大爷爷说我若一味固执必要给家族惹祸,还说若不是咱们一意孤行,也不会遭人记恨,暗算你我。”

凌 腾沉默片刻,道,“我也没做过官,不过我想着,官也是人来做。做官的道理与做人的道理应是相通的,做人,刚柔并济,该退时退一步,未为不可,但该进的时候 便不能退,有时退一步,便是退一辈子。这次的事,我是不悔的。我也不赞成拿咱们举子当出头鸟的事,咱们就是来科举的,朝廷的事,咱们不明白,便不该去说那 些狂言妄语。就如同那些被监察司抓进去的举子们,里头难保没有才高八斗者,这样被抓进监察司,有谁为他们出头呢?兔死狐悲,同是举人,若咱们只是一个人, 纵使心下不赞同,除了不往国子监那联名书上联名,余者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可是,我们人多了,便一样能说得上话。阿庆,哪怕被人暗算,我也不悔。或许以后 也会变成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如今趁着年轻做一二冲动傻事,待老了用来凭吊缅怀,也是值得的。”

是啊,年轻时不做一二傻事,待老了,恐怕想傻也不敢傻了。朱庆望着凌腾坚定的眼眸,忽而释然,给凌腾在碗里添满了骨头汤,“有人一道傻一傻,的确不错。”

凌腾连声抱怨,“我真饱了!”

“你先喝着,我回去换了衣裳,咱们一道温书,昨儿我失眠,倒做了篇绝妙好文,请你共赏!”朱庆哈哈一笑,起身而去。

凌腾肚子里唧咕,屁个绝妙好文,有种来喝骨头汤!

☆、第201章

打|黑棍之事过去后,苏先生与赵长卿趁着天气尚好,相约去西山赏黄花。

虽过了重阳,西山半壁黄花依旧开的灿烂。师徒两个还在西山有名的赏菊楼上吃了顿大餐,两人都不是吝于享受的人,要的便是最应景的菊英宴,当然,这个季节,少不了肥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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