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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362)

戚 侍郎深有自知知明,他是没宋侯爷的本事的,他闺女自然也比不上宋皇后。人宋家被啄了眼能挺过来,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样好的运道。所以,给闺女择女婿之事 上,戚侍郎极为慎重,已经细细查过苏家。苏家的确身家清白,十几年在边城赵家做女先生,就是苏先生本人,自品行上而言,亦多有令人敬佩之处。那赵家,祖祖 辈辈都是边城人,赵安人就是苏先生的学生。赵安人嫁的蜀中夏家,夏文是今科进士,已被选入翰林。

一样样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戚侍郎才敢把闺女说给苏家。

戚侍郎问,“闺女嫁妆预备的如何了?”

戚三太太笑,“这个你放心,都是打她小时候就开始攒的,苏家已经把屋子收拾出来了,差人去瞧过了,极宽敞的院子,量了尺寸,这就解材打家俱。还有绸缎布匹、胭脂水粉、药材香料这些东西要现成预备的,我已命管事去采买了。再者,时兴的首饰再给姑姐儿打几样。”

戚侍郎只是一听便罢,点点头,“多跟姑姐儿说,嫁过去一定得对苏先生孝敬,女婿是个孝顺人。”

“这 我能不知,早跟她说过了。”戚三太太念叨,“定亲礼穿的大衣裳已经做好了,不知苏家会请谁来下定?”苏探花本身是没的挑,就是苏先生,戚三太太也很合得 来,只是一样,苏家本身实在单薄了些。世上的事,何尝十全十美过。不必人开劝,戚三太太一笑,也觉着自己太求全了。

苏家请的人,倒不是外人,只是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郑御史太太。

干这事的先要是个全福人,意思是父母儿女俱全之人,尤其,没女儿可以,是一定要有儿子的。郑太太受邀,心里也很乐意,毕竟与苏先生是边城旧相识,这又是大喜事。

郑太太特意做了身新衣衫,郑妙颖、赵长卿、夏太太,还有袁氏都一道去了。

其 实仪式很简单,无非是两家交换婚书,再由郑太太这个全福人给戚姑娘插戴一二首饰便好。时人对聘礼颇多讲究,首先一项就是聘金,这倒也没有严格的规定,多有 多给,少有少给罢了。但是,一般来说,男方给多少聘礼,女方会加一倍来陪嫁。像苏先生忖度着,戚家不会超过万两陪嫁,聘金便预备了2888两,另外头面首 饰四套,一套金的,一套宝石的,一套白玉的,一套翡翠的。这是最值钱的东西,聘金首饰加起来算算也有五千两。另外茶酒、聘饼、海味、三牲、鱼、椰子、生 果、四色糖、芝麻、帖盒,香炮、斗二米、绸缎等,也色|色都是高档货。

即使猜度苏家有些家资的戚三太太,见到这份聘礼也深觉不薄了,苏家刚置了宅院,实未料到能再拿出这般丰厚的彩礼来。虽然对苏家没有太多期望,但有这样一份存厚彩礼,戚三太太意外之喜,觉着自己在族人亲戚面前更能扬眉吐气了。

还有,这全福人找的也够体面,正三品的左都御史太太。因郑御史是出了名的铁面,交好的人家寥寥无几,郑太太还是头一遭做全福人。可就因这样,戚三太太觉着,苏家肯定跟郑家关系还不错,所以方能请了铁面无私的郑大人的太太来当全福人。

当 然,下聘的大日子,苏白这准女婿自然得到。不过,他的主要任务在前头陪着老丈人舅兄族人亲戚们吃酒。戚家人口众多,而且戚侍郎在族内颇有地位,戚国公都来 打了个转儿,瞧着族弟这女婿选得不赖,跟他的眼光有的一拼了。这话幸而没叫戚夫人听到,若听到,真能啐丈夫一脸。宋嘉让带着老婆孩子音讯全无的几年,戚夫 人可是没少埋怨。

苏白自幼在边城长大,很沾了些边城男人的豪爽之气,尽管酒量有限,也是来一个干一个。幸而,他事前有所准备,先 喝了一碗解酒的汤药,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戚家那一老群族人,就甭提了,饶是苏白有所准备,也给喝躺了。戚家人哭笑不得的寻了屋子安置女婿,还安排了妥当 的侍女在屋里伺候。

所以,定亲在苏白的印象中是相当简单的一件事,他先是喝酒,后在老丈人家睡了一觉,亲就定好了。

戚三太太颇是慈爱的看着他,叫人拿了酸酸甜甜的醒酒汤给他喝,慈眉善目地,“再吃两块点心,我听说你都没怎么吃菜。你大哥他们也是马虎,叫你空着肚子喝酒,好些没?肚子里可难受?”

苏 白生得贵公子一般,念书也好,实则没受过什么贵公子教育,他自小由他妈玩耍着长大,就是亲近的兄弟们,赵长宁是个实诚的,除此之外,真没几个实诚人,就是 貌似憨厚的梨果,也是一肚子老主意。故此,苏白也就是生了个贵公子的相貌,他的内里跟贵公子完全无关。只见他死不要脸的以二十岁高龄露出羞羞一笑,声音中 透出温雅清澈,“不怪大哥,这样大喜的日子,有亲戚们敬酒,怎么能不喝呢?帝都杯子还小,在我们边城,都是拿碗敬,就是,我这酒量还没练太好。”说着,他 又羞羞了一回。

这般俊美的少年,对着你这般羞羞一笑,戚三太太体内的母性因子咻的沸腾起来,心里对苏女婿简直爱得了不得,先前那些心烦啊气躁啊之类的毛病,均被苏女婿这羞羞一笑不药而愈。

苏白就这样吃点心喝茶,顺便羞羞的陪着丈夫娘,到了时间便带着女方的礼物同郑太太等人回了家。

郑太太母女、夏太太赵长卿婆媳,连带着袁氏,都是做为男方的亲戚去的,不然苏家这边实在太冷落了,面子上也不好看。苏先生吩咐丫环上茶,看苏白喝得脸红扑扑的模样,笑问,“戚家可还热闹?”

苏白笑,“喝酒喝得我都晕了,满院子都是亲戚族人。”

夏文过来人有经验,笑,“你可得好好练一练,这才是定亲,待得成亲,更得从早上喝到晚上。”定亲酒还算稍微矜持些,成亲时的喜酒可不一样,那真是拉着死灌,多少人成亲当晚都洞不了房的。

苏白陪着说了两句话,谢过郑太太几位女性长辈,就请夏文等人去他院里说话了,女眷们仍然在苏先生的院里,郑太太一样是做母亲的,很细致的同苏先生说了定亲的情形,将婚书郑重的递给苏先生。苏先生打开瞧过,面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良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叹,不知为何,直叹得诸人心里一酸。

夏太太在路上都说,“苏先生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赵长卿一笑,并未说话。或者许多人觉着苏白有了出息,苏先生便是苦尽甘来。赵长卿却不这样想,苦与甘的定义,其实从不在世俗的眼中,只在自己心中。

夏文带着老娘老婆刚到家,就听的门房回禀:柳大爷柳大奶奶来投奔了。

赵长卿想了半日也没想起夏家还有姓柳的亲戚来,夏文夏太太也迷茫着,还是夏文年轻,脑子也快些,一拍脑门,“是杨家表妹与表妹夫来了吧。”

夏太太此方想起来,笑,“瞧我,都忘了,可不是他们。”

夏文与赵长卿解释,“大姨母家的表妹,还记不记得?”

要说杨家表妹,赵长卿唯一知道的便是先前与夏文定过亲,后来被蜀王世子瞧见弄到王府去又被放归回家的杨家表妹,闺名只与杨贵妃差了一个字,这位杨家表妹芳名杨玉芙。

夏文温声道,“去年杨表妹经人说亲,嫁给了峨嵋县一位丧妻的柳举人。柳举人因故未来春闱,这是表妹和表妹夫来了。”

赵长卿笑,“偏生不巧,咱们今天出去吃定亲酒,岂不是怠慢了表妹与表妹夫。”

夏太太笑,“又不是外人,无妨的。”看得出来对以往的事,心中已无芥蒂。

赵长卿一笑,便不再多说。夫妻两个一道陪着夏太太去了芭蕉院,赵长卿唤永福过来,问安置杨家夫妻的事。永福禀道,“太太、奶奶不在家,杨大奶奶见过老太太后,奴婢擅自主张,请杨大爷杨大奶奶暂且安置在桂香院。”

赵 长卿笑,“这就很好。”又与夏太太解释,“那桂香院本就是预备着或有亲戚朋友的过来长住用的。以往未种桂花,是我想着,当初与相公住在小姑妈家里,院里有 棵桂花树,相公住了大半年,可不就秋闱折桂了么。桂花香气也好闻,就买了两株老桂树种上了。表妹夫是个读书人,岂不正好住那院子?”

夏太太笑,“很是。”与儿子媳妇道,“你们先去换衣裳吧,略歇一歇就过来。一会儿请他们夫妻过来说说话,你们也见见。”

两人便回了房。

赵长卿不禁问夏文,“表妹夫既是举人,怎么今年没参加春闱呢?”

夏 文道,“我回家听母亲说,表妹原是去嫁到峨嵋县杨家的小姑妈家散心,峨嵋那里都是山,表妹随着杨家小姑妈去山上上香,遇着的表妹夫。那会儿表妹夫正准备来 帝都以备春闱,到庙里是为了求前程祈福,谁知不小心就摔断了腿,实在不能起身,就误了一科。科场失意,情场得意,倒是促成了一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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