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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51)

赵 长卿怕凌大太太不明白,索性解释着同她说,“念书就要写字,文房四宝一套,还有四妹妹念的蒙学的书,苏先生说了,先学《三字经》比较好,所以,大舅母还要 给四妹妹买本《三字经》。我现在每天要学画画,画画的颜料也要有一套的,除了颜料,还有放颜料的白瓷盘,和画画用的小狼毫笔,这个大舅母去笔墨店一问,店 家就知道。小白瓷盘不用多买,买五个就行了。另外,琴太贵了,要十几两一把,现在我家里不大买的起,我就先学的笛子,笛子不贵,一百大钱也够了,大舅母再 给四妹妹买把笛子吧。围棋四妹妹不用买,我已经有了,到时姐妹们一道用就好。”

随着赵长卿把要买的东西一样样的念出来,凌大太太 脸上笑意渐去,赵长卿笑,“还有一样,当初请苏先生到家里,包吃包住,一年四季衣裳,这样,苏先生一月一两的束休。如今我母亲跟苏先生说过了,三姐姐四妹 妹要去,恐要苏先生多尽心,苏先生一个只收一月一两银子的束休。”

凌大太太终于按捺不住,插嘴问,“还要拿银子?”

赵长卿理所当然,“当然要有束休了。苏先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舅母出去打听打听,外头开课教蒙童的先生,都是这样收束休的。”

凌大太太道,“不是请先生的时候已经给过银子了吗?”

赵 长卿笑,“那会儿苏先生只教我一个,包吃住包四季衣裳,还要一月一两呢?现在多了姐姐妹妹与我一道念书,自然要多交束休的。其实大舅母想想,苏先生收四妹 妹一月一两,已是看在我家的面子上了,比当初教我念书时可是少要了不少银两。这也是母亲跟苏先生说了不少好话的缘故,因大家都熟了,苏先生方没好多要。”

凌大太太哭穷,一摊双手道,“家里的银子刚给你大舅舅捐了差使,如今哪里来的银钱?”

赵 长卿瞅着凌大太太身上簇新的棉袄,虽是棉布,却是新做的。不管凌大太太是真穷还是假穷,赵长卿正色道,“外公舅舅们都是读书人,外祖母也知道的,念书本就 是个费银子的事。我并没有跟大舅母扯谎,要是大舅母嫌束休多,那四妹妹学习文章功课琴棋书画,哪样不是钱呢?只是,大舅母一片爱女之心,一意盼着四妹妹成 才罢了。像我念书,家里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银子。苏先生是个善心人,看我家跟大舅母是实诚亲戚,实在没有多开口。大舅母若是不信,只管出去打听打听,这 样的价钱,全城都没有第二家的。”

赵家刚借给凌大舅那些银子,凌大太太到底还要些脸面,只得一笑,“这我当然知道,哎,以往我竟 不知是这样烧银子的差使。看你四妹妹不似你这般有灵性,念书怕也念不出个子丑寅卯,如今为着你大舅舅的差使,整个家底子都用光了,多一个铜板都没有,哪里 有银子给你四妹妹念书呢?既这样,还是暂且算了,待你大舅舅赚得薪俸,再让你四妹妹去念。”

赵长卿笑,“这有什么打紧的呢。四妹妹年纪又不大,什么时候念都来得及。什么时候大舅母想叫四妹妹念书,只管跟我说,我再跟苏先生说是一样的。”

凌大太太笑,“你说的是。”心里到底狐疑,又道,“昨天倒没听你母亲说这样的费银子钱。”

赵 长卿笑,“我母亲说昨天热热闹闹的时候,她满心为大舅舅有了新差使高兴,两位舅母一提,又是三姐姐四妹妹念书的好事,她做姑母的只有为侄女们高兴的,怎会 不应?这也是母亲细心,样样都打听好了,才打发我来跟大舅母说一声,不然,若不准备好念书的东西,没得临到头反是耽搁了工夫,还要找补。”

赵长卿这般伶俐过人,甭管是不是凌氏在家里教的,只看人家这样干脆俐落的把事说的清楚明白,已是十二万分的难得。凌大太太笑对凌老太太道,“妹妹的福气是再好不过的,母亲只看卿丫头,她一个就把大姐儿她们姐妹三个都比了下去。”

赵长卿笑,“母亲在家也总说大姐姐她们懂事能干。”

凌大太太一笑,没什么心思再理会赵长卿了,道,“我去厨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没?你先跟你外祖母说会儿话。”

赵长卿噙了笑道,“都是自家人,平日吃什么,大舅母就烧什么,万不要为我麻烦。”

赵长卿这般说,凌大太太反倒不好马虎轻待于她,笑道,“这怎么成?外甥女是贵客,你并不常来,大舅母一定要给你烧几样拿手好菜的。”说完,凌大太太急匆匆的去了。

赵长卿方回头问,“外祖母,怎么不见姐妹们?”

“你大姐姐她们跟着你大舅舅去外祖母家了。”凌老太太笑着抚摸她圆润的脸庞,听到里间传来一声,“卿丫头来了么?”

凌老太太笑,“你外祖父在里屋看书呢,走,我带你瞧瞧他去。”

自从分了家,凌太爷一直不大痛快,平日里多就在屋里看书什么的,并不常出门。

赵长卿规规矩矩的给外祖父请了安,凌太爷道,“拿些果子给卿丫头吃。”

凌老太太去个小柜子里拿出包点心,放在小碟子里搁桌上,笑道,“好丫头,吃吧。”

赵长卿先让了两位老人家,凌太爷并不吃,凌老太太接了一块,与赵长卿一起吃,凌太爷问,“现在都念什么书呢?”

赵长卿道,“如今在读《诗经》,间或念些《春秋》。”

凌太爷皱眉,“先时我不是让你读一读《女四书》,怎么没念这个呢?”

赵长卿随口扯道,“因先生到时我已经念到《孟子》了,若中途停下不念四书五经,未免可惜。先生说倒不如先略略通读四书五经,反正我是女孩子,无需举业,只当学些圣人道理也好。待四书五经通读之后,再念女四书不迟。”

凌太爷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听赵长卿刚刚说在念《诗经》《春秋》,问,“莫不是四书都念完了?”

赵长卿谦虚道,“只是略通读一遍而已。”

“都背下来了么?”

赵长卿点头,“背下来了。”

凌太爷五十上头才中了秀才,一辈子的功夫都用在了举业文章上,四书五经自不必多言。虽然没能中举,那也是倒背如流的。他随口考问了赵长卿几句,叫赵长卿背诵。

赵长卿在念书上向来用功,何况只是背书,哪怕大意释言她也说的上来。

听赵长卿背的流俐,凌太爷笑道,“不想你这丫头倒有如此灵性。”

赵长卿道,“只是粗通圣人教导微言大义。”

凌太爷笑道,“你才几岁,能背下来已是难得至极。你若是个儿子,有这样的灵性,举业功名又有何难呢。”说着,话中带了几分惋惜。

赵长卿不爱听这话,只得拿贱人凌腾转移凌太爷的注意力,笑道,“听说腾表兄念书极好,如今已经换了新的班级,夫子也格外的喜欢他。”

凌太爷颇是自豪,笑,“老凌家祖上那点灵气,都生在你表兄身上了。”接着便滔滔不绝的说起凌腾如何不凡来,那口气,仿佛凌腾是天上文曲星投胎似的。

赵长卿咬着点心,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间或给凌太爷捧场,说一句“什么?”“真的啊!”“唉哟,那可太厉害了!”,直奉承的凌太爷脸泛红光,深觉找到了一个小小知音。

把凌太爷哄得身心愉悦,赵长卿见火侯已到,遂天真无邪的问,“外祖父,在家时母亲常与我说,外祖父光藏书就有万卷,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有一万卷书,那得是多大的一屋子啊!”

赵长卿那种惊诧又仰慕的神色绝对取悦了凌太爷,凌太爷笑,“要说万卷书就有些夸大了,咱们祖上出过进士老爷的,书也有几千册。”

赵长卿继续道,“我除了在书铺子里,从来没在谁家见到过这许多的藏书!外祖父,你能带我开开眼界不?”

凌太爷心情大好,笑,“这有什么,跟外祖父到书房来,外祖父带你好生看看。”

凌老太太笑,“难得你外祖父今天大方,竟舍得叫你去看他的宝贝书咧。”

凌太爷笑,“我外孙女要看,什么我都舍得。”说着就下炕穿鞋,牵着赵长卿的小手带她去了书房。

上辈子,她只是偶然来过凌家的藏书房,只是那偶尔的一瞥,已经叫她仰慕到自卑。

凌家这样小小的有些落魄的书香人家,这码得整整齐齐满屋子的千卷藏书,或者在真正的富贵门第书香世家不算啥,但在凌家,真的是令人惊艳的收藏了。

赵长卿再次踏足这里,心情却极外的平静,她依旧仰望着这许多的藏书,安安稳稳的踩在书房的青砖上,没有惊惶与自卑,愿意看多久就看多久。凌太爷指给她这些书籍的分类,经史子集各在何处。赵长卿感叹,“真是名不虚传啊。”

凌太爷笑的自豪,“这都是祖上攒下来的,是咱们凌家的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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