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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70)

将茶盏往桌几上一撂,发出啪的一声,凌二太太冷哼一声,“敢干就别怕人说!一个丫头片子,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耐,竟勾搭上了将军府!天天在外疯跑!我倒要看看她攀不攀得上那高枝儿!”

凌腾淡淡道,“卿妹妹攀不攀得上高枝儿,娘你是要得罪将军府吗?”

凌二太太喉咙一紧,“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这话,莫随口说的好。”凌腾道,“就像娘说的,卿妹妹是与将军府的姑娘交好。你这话传出去,坏她名声,难道她是任人欺负的人吗?她撕破了脸,把这事捅给将军府知道,将军府抬抬手指,咱们一家子就完了。”

凌二太太连忙道,“我再不说了,行了吧。哎,家里念叨念叨而已。”

“卿 妹妹是咱们的亲戚,就因几两银子的事,娘你随口一说坏她名声,她一辈子就完了。”凌腾正色道,“不是我说话难听,我姐怎么样?长她三岁,照样叫她收拾了。 娘你是长辈,你真出去造这样的谣言,姑妈一家子是不会罢休的。介时两家亲戚情分就完了。因着分家,咱家现在跟大伯家还是淡淡的,若再跟姑妈家断了情分,别 人要如何看咱家?”

凌二太太连声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绝不再说赵长卿一个不字,行了吧?”

凌二太太一把年纪的人,也就图个嘴上痛快,又念叨凌腾,“我知你是个周全人,比你姐强百倍,你说说,你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妈吃这样的亏?莫不是真拿个卿丫头比你姐更亲近?”

凌 腾道,“我自小跟姐姐一个桌上吃饭,除了爹娘,就是姐姐了。我不跟娘说,是不想多生一场闲气。你们今天趁卿妹妹不在把琴拿回来,她是不会罢休的。这事,在 娘的嘴里不过小姐妹的玩笑,当时我也这样以为。这几年我大了些,想着先前卿妹妹立了字据,我与姐姐都按了手印的。她不是玩笑的。到底是姐姐赌棋输了银子, 说来说去,咱家也不占什么理。”

“若是她软弱些,如大姐姐一般,把东西要回来易如反掌。”凌腾已经十岁,脸上渐渐显露出清俊的轮 廓,他目光沉静,语气淡然,“卿妹妹却不是好相与的,她小时候就能步步为营把琴棋弄到手。娘你把琴要了回来,她是不会罢休的。闹来闹去,无非又是一场 气。”自家也不见得真能占了赵长卿的便宜!

凌二太太细细的眉毛一挑,“她不罢休?我还不罢休呢!她坑了你姐十几两的私房,难道就这么算了!没门!”

凌三姐与小丫环摆上饭菜,笑道,“娘过来吃饭吧!”又对凌腾道,“也没你想的那么难,我一说,姑妈就把琴给了我。那棋子给赵长卿藏了起来,要不,我得一道带回来。等我拿回祖父的好棋,阿腾你就不要用这幅便宜货了。”

凌二太太笑,“是啊,本就是咱家的东西。”

凌三姐笑对母亲道,“娘,我以前就是太要面子,才给赵长卿糊弄住。不然,我早跟娘你说,也不至于私房都叫她骗了。”

凌二太太瞪女儿一眼,接过女儿递过的筷子,“你该早知道这个理才好。”

“那会儿不是小么。”

“长卿不比你更小。”凌二太太夹了筷子炖鱼给女儿,教导道,“面子值什么,人家过日子,有里子才更实在。”

凌三姐笑,“我记得了。”又道,“赵长卿那丫头刁钻古怪,蓉姐儿倒是极好的,娇娇弱弱的,我说话她也肯听。”

“你看谁都好。”凌二太太冷笑,“我就奇了,你比她大,长的也不比她丑,怎么那丫头连将军府都能结交上,你就边儿也搭不上一点儿呢。”

凌三姐愤愤道,“我倒是想去结交,也得有机会呢?没人引荐,拿什么去结交?赵长卿就知道把她的穷邻居,什么百户家的闺女介绍给我。略好一些的朋友从不与我引荐认识。她时常请人到家玩儿,哪回请过我呢?”

“打小我就知道那丫头没良心。”凌二太太啐一句,“克死兄弟的丫头。”

凌腾忍不住插一句,道,“怨姐姐没本事倒罢了,若我是卿妹妹,知道你们在家这样说她,才得庆幸没提携我姐呢。”

凌三姐不满,“你究竟是不是我弟弟,怎么总是偏着那丫头?”

“我倒不是偏着卿妹妹,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凌腾道,“你也多想想自己,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过生辰,卿妹妹都有针线来往。你呢?你过生辰几个姐妹都不请,只叫什么鸾姐儿凤姐儿的来。你与卿妹妹没交情,她怎会提携你。”

凌三姐道,“这几年,我一见到她就想到我的私房,那丫头跟个妖怪一样。”

凌腾道,“输便输了,哪怕心疼些许银两,但,已经输了。就该咬牙也要装出风度来,何苦因一些输掉的银两疏远了亲戚情分。你这样,无非是输得更彻底而已。”

凌三姐白眼道,“听不懂听不懂!我可没你那咬牙装风度的本事!”

凌三姐捏紧筷子道,“反正,这回我一定得把我的私房银子要回来!”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凌腾索性不再费吐沫。

凌老太太的寿辰转眼就到。

其实,凌老太太的生辰已经过了几天。因着赵勇与凌大舅一个在卫所一个在衙门,故此挪到休沐日,就为了一家子团聚,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赵家一家子一到,屋内更是格外的热闹了。

大家热闹闹的相互见过。

赵长宁一来就道,“姐,我去找腾表兄了。”他向来不喜欢凑女孩子堆儿。

赵长卿笑,“去吧。”

不待赵长宁过去,凌腾已经过来了,笑道,“好些天没见妹妹了。”

赵长卿梳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别了一支纱堆的海棠花,衬着她身上海棠色的裙袄,花朵一样的脸上,一双眼睛灵动无比,仿佛能说出话来。边城的女孩子大都个子高挑,赵长卿已经有些小小少女的感觉。

凌腾心说,若是我,我也喜欢这样秀丽聪明的妹妹。

“是啊,蓉姐儿常在家里念叨表兄呢。”赵长卿招呼赵蓉到跟前,笑道,“表兄知不知道,我家蓉姐儿现在就会做诗了。我想着,表兄素喜有文才之人,蓉姐儿天资出众,连我家里的先生都说她天资百年不得一见呢。表兄是有学问的人,不如跟蓉姐儿说话话儿,看她学问可好?”

赵蓉原本便想寻机与凌腾多说几句话,不想却是赵长卿推她出来。赵蓉倒也镇定,笑道,“不过是随口胡诌几句,胡乱认得几个字,哪里敢自称有学问呢?”她微身一福,大方笑道,“时久未见,表兄好。”

赵蓉实在想展现一番自己的美丽与风情,奈何她如今的年纪模样同这两者皆搭不上边儿,再怎么打扮,依旧是一个漂亮娃娃而已。凌腾将视线自赵蓉身上移开,笑着望向赵长卿,“听蓉妹妹小大人似的说话,倒叫我想到妹妹小时候。”

赵长卿笑,“表兄也只大我两岁,我小大人儿的时候,难道表兄不是小大人儿?”

“仗着年长两岁,充大人呗。”凌腾笑,“妹妹可有空,我想单独跟妹妹说两句话。”

赵蓉心里憋气,作天真无邪状,“表兄什么事要单独跟姐姐说,难道我们不能听吗?”

凌大姐已经十五岁,正经的窈窕淑女,闻言笑,“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是诗啊画啊,等闲人听不懂。蓉妹妹,过来给你吃点心,好吃的很。”

赵长宁见兄姐有话要说,倒是很懂事的没闹。

赵长卿与凌腾去了书房。

凌太爷的书房,能随意进的人,除了凌腾,也就是赵长卿了。

时间不多,凌腾并不是个拖沓的人,他温声道,“一家子好久没这样聚过了,祖父母一年比一年老去,这样欢喜的日子,实在太难得了。”铺垫了一句,凌腾方道,“我对妹妹有事相求。”

只听这几句话,就知道将来凌腾平步青云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长卿知他要说什么,微微挑眉道,“表兄不应来跟我说,我之于表兄,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妹妹却是个明白人。有事,不与明白人商量,跟糊涂人更是说不清了。”凌腾苦笑,“卿妹妹,我已将琴带来,马上便可重回妹妹之手。”

赵长卿杏眼圆睁,“这是何意?莫不是叫我偷偷摸摸的带回去?那不行,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拿也是光明正大的拿。”

凌 腾看她要强的模样,心下非但不怒,反觉好笑,声音不由自主软了三分,他道,“如何是叫妹妹偷摸着带回去?妹妹放心,我是不会叫妹妹受委屈的。只是今天是祖 母的寿辰,若因着些许小事闹得一家子不痛快,哪怕妹妹胜了,不过惨胜而已。到底叫老人家伤心。何况,还有两家的情分。本是亲戚,纵使有事,私下悄不声的解 决便好,很不必闹的沸沸扬扬。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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