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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72)

凌三姐已吓的红了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好随便玩玩儿的,谁晓得卿妹妹就当了真。”

赵长卿冷笑,“说的好听,随便玩玩儿!我输给表姐就不是随便玩玩儿了!当时表兄可是眼见的!姐姐写给我的欠条子上,还有表兄的手印!舅舅不信,只管问表兄!省得表姐委屈!”

凌三姐已初备泼才素质,她一抹脸上的泪水,大声道,“都是姐妹,难道不是随便玩玩儿!你怎地这般不讲理!琴棋都叫你使了三年!我私房也全都给你坑了去!你还要怎么着!”

赵长卿半分不让,瞪圆了眼睛道,“我要怎么着!今天没个公道,咱们就衙门见!你少跟我撒泼!我赵长卿还真不怕这个!想赖我的账,你出去打听打听再说!”

“我好说歹说,你这样不识抬举!索性大家就撕破了脸!谁怕谁!”赵长卿冷笑,“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这泼妇!”

凌 三姐早给赵长卿整治怕了,见赵长卿比她还豁得出去,顿时气场一弱,给赵长卿弹压下去。凌二太太却是正经泼才出身,忍不住上前替女儿撑腰,道,“你一个做妹 妹的,竟然这么指责你表姐!你也是读书识字的人,你母亲更是明理之人,是怎么教的你!啊!怎么教的你!你岂敢在长辈面前这般放肆!谁给你的胆子!你这少调 使教的丫头,今天我还真得教你个好歹!”

凌二太太那张薄凉的嘴唇急速的一张一合,时光仿佛瞬息倒流,赵长卿似乎看到了前世,刻薄 的婆婆挑剔的大姑子,纵使将心肝肺掏出来也无法教这一家子满意。伴随着无休止的嘲讽,永远委屈窝囊没有尽头的人生。无可发泄的愤怒劈头盖脸的将赵长卿吞 没,脑袋似乎要炸裂的疼痛,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喷涌而出,赵长卿猛然一声长啸。

凌二太太的声音嘎然而止,不,她依旧在说话,她的嘴依旧在不停的张合,却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第54章

事实上,连在前面说话的男人女人都被一声尖厉的啸声震的耳朵铮的一声,片刻失聪。

赵勇与凌大舅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跑进去。女人们在内宅,赵长宁吓的哭了起来,凌氏正抱着他,给他揉耳朵,对赵勇道,“父亲那里!”

赵勇进去的时候,赵长卿已经躺地上了。

凌二舅抱着赵长卿,见了赵勇颇是不知所措,关键,他现在脑袋嗡嗡响,听不到任何声音,连忙道,“快!快!去请大夫!”

赵勇吓了一跳,过去看赵长卿,只见赵长卿小脸儿雪白,没有半点动静。赵勇军户出身,懂一些急救,接过赵长卿放到里间炕上,狠狠掐她人中,赵长卿一动不动,赵勇着实着了慌,叮嘱凌大舅凌二舅两句,连忙出去找大夫了。

凌氏凌大太太凌老太太进来时,凌二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声来,“神天菩萨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天哪天哪!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凌氏脸色也变了,坐在炕边拍拍女儿的脸,唤她,“长卿!长卿!”赵长卿没动静,凌氏盯着自己的二哥问,“二哥,长卿这是怎么了!”

凌二舅手足无措,极是内疚,一个劲儿道,“都怪我都怪我。”

凌氏握着女儿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是怎么了?”她掉了一时泪,还了三分恼怒,问,“二哥总得给我这个交待!好端端的,我这丫头怎么就成这样了!”

凌二舅虽听不见,也能明白凌氏的意思,羞愧道,“你二嫂说话是过了些,妹妹,我,我,你放心,长卿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赵长宁自来跟赵长卿最好,如今见赵长卿躺在炕上神鬼不知,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我姐死了!我姐死了!”

赵长宁这样一哭,当真如挖了凌氏的心肝一般。凌氏蹭的跳了起来,几步扑到凌二太太面前,劈头给了凌二太太两记大耳光,撕打着她问,“你把我闺女怎么了!你说她什么了!”

凌二太太也知这回事闹大了,偏生听力尚未恢复,只得一味咧着嘴嚎丧,“神天菩萨啊!神天菩萨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凌二太太突然慧上心头,大声道,“是那丫头先对我不敬。”

凌氏一听这话,手下更是不留情面,哭叫着打的更厉害。

虽然凌大太太见到凌氏抽打凌二太太实在满心畅快,却还是上前把凌氏连劝带哄的扶抱了起来,道,“卿丫头兴许是一时闭过气了,妹妹去瞧瞧,说不得一会儿就醒了。”

直待大夫来时,凌太爷等人才渐渐听到声音。

陈大夫摸了摸赵长卿的脉象,道,“尚还平稳。老夫这就用针唤醒姑娘的神识。”

凌二太太一听赵长卿脉象平稳,立刻自地上爬起来,道,“这丫头对我语出不敬,我不过教训她两句,她倒好大的气性……”凌二太太还未说完,便被凌太爷一巴掌抽闭了嘴,凌太爷气的浑身哆嗦,怒道,“我们老凌家再没有你这等不贤良的妇人!老二,去!写休书!”

凌 二太太一见,凌氏赵勇没心思理会她,但,凌家老老少少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了。公公自来是个要面子的人,等闲不与妇人一般见识,如今休书的话都出来了。凌二 太太顿时心知不妙,张嘴又要嚎啕,凌腾已道,“祖父暂且息怒,还是卿妹妹的身体要紧。三姐,扶母亲去外头坐!”

凌三姐尚没有修炼 出母亲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良好心理素质,赵长卿一声大吼险把她吼的魂飞魄散,当时赵长卿看她们母女两个的眼神,那真是要杀人的。谁知赵长卿吼完,直接厥过去 了,凌三姐险被震聋。刚刚见姑妈与母亲都撕打起来,她早六神无主。如今听弟弟这样一说,连忙扶着母亲躲出去了。

赵勇去请的,自不是随意的光脚大夫。

陈大夫在边城也是小有名气的,本是十拿九稳的一针,结果,一针下去,赵长卿竟无丝毫动静。陈大夫眉毛一拧,拈着胡须沉吟片刻,脸色沉寂下来,问,“病人可有摔到哪里?”

凌 腾忙道,“卿妹妹忽然昏厥,大夫看她脑后可有伤。”太可怕了,赵长卿本就是个有几分脾气的。不过,她平日里并不经常暴发。即便暴发也不似这次,赵长卿尖叫 的那种声音,即便现在想起来,凌腾犹心有余悸。耳朵瞬间失聪,大脑也仿佛瞬间击穿,除了疼痛没有第二种感觉。及至赵长卿突然昏厥,实在是谁也未曾料到。凌 腾当时只顾得捂耳朵了,赵长卿忽然倒地,他也没来得及扶一把,就任赵长卿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陈大夫托着赵长卿的脖子,果然脑后一个大包,他道,“病人昏迷,大约与脑后的摔伤有些关系。观其脉象,尚属平稳,只是这摔伤有些麻烦,自来头部摔伤最难治疗。”

凌氏惊惶的问,“那我闺女什么时候能醒?”

陈大夫摇摇头,“若是一时气厥或是摔着胳膊腿儿的,我尚能医。头为人身体最复杂之处,便是扁鹊在世,怕也无能为力。如今病人昏迷,何时清醒,只得看天意了。我开些外敷消淤的药给她敷在脑后,待她脑后这伤消了,应该就能醒来了。”

凌氏险没跟着厥过去。

赵勇请大夫到外面说话。

陈 大夫并非庸医,叹道,“老夫行一辈子医,这种摔到头的例子也见过一些。有些人,看着轻轻跌一跤,一辈子就这么过去的也有。有些人,看着摔得鲜血淋淋,其实 包扎好伤处就能行走如常。头上的伤最难说,病人现在昏迷不醒,又难进饮食,为维持元气,还是熬些参汤,沾在她唇上。若说何时能醒,老夫实不敢妄言。”

赵勇大为悲恸。

赵长卿昏迷的第一日,大家还能挺得住。

待得到第三天,凌太爷也跟着躺下了,直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娶得这等妒妇!”

凌二太太更不必说,虽然肚子里时常来句狠话,譬如“她自己摔的,不干我事!”,但,这样的话,哪怕无耻如凌二太太,现今也只敢在肚子里想想罢了。实际上,她现在都不大敢在赵家人面前露一面。

总在凌家不是法子,赵勇作主,把赵长卿接回了家。

倒是苏先生道,“总是这样躺着于病人无益,虽说吃不下药,倒也并非没有用药的手段。”

凌氏眼睛肿的核桃一般,闻言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抓着苏先生的手泣道,“长卿五岁就跟着先生念书,就如同先生的亲闺女一般。先生若能救她性命,就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

“并无十成把握。”苏先生道。

凌氏泣道,“试一试也无妨,试一试也无妨。”

赵老太太历经世事,倒还稳得住,道,“卿丫头这样,无非是静听天命。先生通医理,若有法子,只管说来就是。成与不成,我们都感激先生,断不会有迁怒之意。”

苏先生叹,“那便试一试吧。太太莫要伤心太过,您似有身孕,还需小心保养,莫伤了腹中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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