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应知身是客(21)
我高举手中绘影图形。给罗玄一个放心的眼神。
罗玄见我冒冒失失闯进衙门,隐去眼底担忧,只眼神责怪我不听话。
我撇撇嘴,乖乖站到他身边。
“罗玄上前来。”
捕快已解释脚印来历,故唤罗玄上前核对。
果然,那脚印比罗玄大了半圈,鞋底印纹不符。
我松了一口气:“大人,证据确凿,脚印不是罗玄的。请大人判罗玄无罪释放,换济世堂一个清白。”
京兆尹闻言不答,捻了捻八字胡:“脚印不是罗玄的,也不能证明罗玄昨晚没去过吴宅。”
我急了:“大人,您怎可曲意误判。草民可证明罗玄昨晚一直在济世堂,从未外出。他有不在场证明!”
“哦?”京兆尹对我的话非常感兴趣:“你是罗玄的药童,怎么连他夜里干什么都如此清楚。你到底是药童,还是侍妾?”
☆、第四十二章 药童?侍妾?
“哦?”京兆尹对我的话非常感兴趣:“你是罗玄的药童,怎么连他夜里干什么都如此清楚。你到底是药童,还是侍妾?”
“哈哈哈哈哈!”周围哄堂大笑,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你!”我为这无赖的话气结。
“大人。”罗玄沉声开口,将我护在身后,与堂上京兆尹对峙。
他声音清冷,让人没来由打了个寒战。我靠在他身后,清楚感觉到周身环绕的低气压。罗玄是真的生气了。
只听他冷冷开口:“小凤是我妻子。同床共枕,天经地义。大人只需确认罗某昨晚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其余事,是否管的太宽了?”
罗玄尾音放的很低,把京兆尹压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只见他狼狈地扶了扶官帽,结结巴巴答道:“既,既然如此。待本官查实谋害吴大叔者另有其人。罗大夫,自,自然无罪释放。”
罗玄见好就收,却不收威压,冷冷地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说完就要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围观的百姓也觉出多待无益,就要散开。却听大堂后面传来一把懒散的声音:“慢着。”
“谁说罗大夫无罪了?”
罗玄拉住我的脚步停下,缓缓转身。
只见柳御风从大堂后晃晃悠悠地踱步而出:“罗兄,凤丫头,别来无恙啊。”
“柳大夫?”我狐疑地看着柳御风:“柳大夫也是此案主审?”
柳御风在手心里敲了敲折扇:“自然不是。”
他单手支在公案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本官乃圣上御封奉直大夫。设虚衔,授实权。访谋逆妖言大奸恶者,缉贪腐伤风乱纲纪人。”
“换句话说,”柳御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罗兄,你的罪行一经查实,本官可先斩后奏。”
眼前柳御风一如既往地慵懒,声调神态丝毫不错。却字里行间杀机尽显。
我皱眉发问:“柳大夫,你吃错药了吗?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大胆!”京兆尹在柳御风面前格外殷勤:“竟敢对奉直大夫无礼!来呀,,,”
京兆尹剩下的话被柳御风抬起的手掌堵了回去。
他还是玩世不恭地笑。
“罗兄为何一言不发?”
“等候柳大夫问话。”
柳御风站直身体:“罗兄昨晚身在何处?”
“济世堂后院安寝。”
“何人可证?”
“小徒聂小凤。”
“你们是夫妻?”
“正是。”
“可登记在册?”
“不曾。”
“你们已同床共枕?”
“正是。”
“哼哼。师徒*。”
柳御风戛然而止,停得恰到好处。石破天惊,现场无一人发声。
“那又如何?”
罗玄轻飘飘吐出四个字。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只有挨在他身边的我才听得清。
余下的,我就听不清了。
围观人群轰然炸开,争论不止,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他们抓到了这世间最穷凶极恶的恶魔。一定要噬其筋骨,嚼其血肉;一定要让他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我站在罗玄身旁,扣实他伸过来的手掌,一瞬间填满哀伤。
罗玄,
我是否等了你太久?
是否曾用生命期许,盼你回眸颔首。
师父,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喜欢我心目中的英雄,不论人世纲常。
物换星移,生魂往复。
我还是我,聂小凤啊。
“师父。”
“嗯。”
“柳御风在笑。”
“嗯。”
“他在鄙视我们吗?”
“或许吧。也许,是在嫉妒。”
“哦。”
柳御风双眸通红:
“罗玄,聂小凤,师徒*?你们下地狱去吧。”
青衣狞笑,拱手永世安然。
☆、第四十三章 皇帝朱元璋
秋蝉窸窸窣窣地摩挲翅膀,高唱最后的昂扬。
案上的龙涎香透过香炉冒出几缕青烟蜿蜒向上,在空中“啵”一声碰撞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是秋乏的时候,龙椅上的人刚用过午膳,有些要打盹儿的意思。
这倦意传染了房间里的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可哪个够胆对真龙天子不敬?于是都强提着精神头,等着上头那位回神。
终于一声轻咳:“哪个是罗玄?”说话的是朱允炆的爷爷朱元璋,也就是当叩今叩圣叩上。
“草民罗玄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罗玄上前作揖。
“那你就是聂小凤了?”这声音指向我,我硬着头皮上前施礼:“民女聂小凤,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我依言微微抬起下巴,敛了眼神不看御座上的人。却也依稀得见,那是个精瘦的老人。
花白头发遮不住目中精光,一身黑衣掩不了胸中霸气。
我见过朱允炆穿太子常服,同样的削瘦,同样的贵气逼人,衬得朱允炆面红齿白,俊美无比。
不同的是,这身玄服对朱元璋来说已失了衬托的作用,只成了蔽体之物。
他不需要衬托。
因为权力就是他,他就是权力。九五至尊的人,贵气早已养进了骨子里。
朱元璋开口,声音沉厚略带沙哑:“允炆,老四,还有,御风?”
他打量御书房内的几人:“难得凑得齐整,都是为了你们俩。说吧,你们有什么本事,让朕身边这几个大红人都围着你们转。”
“回禀圣上,罗玄一介乡野之民,不值得太子、四王爷、柳大夫费心。只因草民今日在京兆尹衙门公布与小徒聂小凤成亲的消息,故而惊动了圣上。”罗玄语调平淡,依旧维持着作揖的姿势,没有抬头看皇帝。
“你和你徒弟成亲?”朱元璋笑了,嗓音里带了调侃的意味:“这也值当闹到朕的面前?”
皇帝不按常理出牌?罗玄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皇上不认为这是伤风败俗违逆伦常之事?”
“哼哼,”朱元璋鼻孔里出气:“继父妻女,公爹攫媳,哪一个不比你们耸人听闻?却被习以为常,更有甚者,传为千古佳话。你们不必庸人自扰了。”
朱元璋似乎好奇,说着点了我的名:“聂小凤,你嫁给罗玄,可是自愿?”
我立刻回答:“自是自愿。罗玄待我无微不至,这份情意民女丝丝感知在心。民女也是喜欢罗玄的。”
“嗯。你情我愿的事,为何要在京兆尹衙门公开?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朱元璋的话留了半句。
这话里听不出他喜怒,却里里外外都在暗示我们:你们的猫腻朕知道了。只要不伤天害理,你们私底下爱咋弄在弄。
我没想到的是,平日温和的罗玄在这个节骨眼上梗了脖子:“皇上,草民和小凤两情相悦。草民想要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地将小凤娶进门,给小凤一个名分。”
他还是淡淡的语调,一如平常。
这话着实惊了朱允炆一把,他不顾御前失仪,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柳御风轻哼,抱了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