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偃甜甜一笑,道:“那不就得了。”说着,将他另一只手握着茶杯拿到自己手里,道:“我再给你倒一杯。”
东方清摇摇头,道:“不用了。”
姬偃‘哦’了一声,起来转身将杯子放到了桌上。放下后,她拿起一壶酒,顿了顿,回头看向东方清,问道:“那个合卺酒一定要是酒吗?”东方清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他最多也就活个两日。身子骨差成这般,喝酒怕是不成了。
看得出来,姬偃对他的身体是有所顾虑的。
“喝吧,一杯罢了,无妨。”他是个即将死的人,快死的人是无所谓身体上带给自己的痛苦的,但眼前这个人不同,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这具残败的身躯。
抿了抿唇,姬偃还是有点犹豫。
东方清轻笑道:“不用太担心我。今次与往日不同,今次是你我大婚之日,即使喝上一杯又有何妨?”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姬偃轻叹一声,便点头给自己和东方清各倒了一杯酒。拿着两杯酒重新来到东方清面前,姬偃挨着他坐下,神情无比认真道:“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嗯。”
“在这之前,我有句话想提前与你说。”其实这话说出来倒是有些大煞风景,可姬偃认为还是说出来为好。“我呢,别看我天生乐观,可也是爱恨分明之人,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有一日……若有一日我知你负了我,那我也不会再要你了,反之,若是我先负了你,那我必遭受这世上最惨痛的代价……” 她话才说到这儿,东方清便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道:“不要再说了!”这句话太不祥,不祥到让他心生不好的预感,他不喜欢这句话。
“判判,以后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面色有些不愉。
姬偃看着面色如此凝重的东方清,虽不解他为何如此在意,可细想一想又觉得他那么在意也是有道理的。大婚之日说这种话,委实有些太不吉利。
而且这话明显就在立flag!
“哦。”点点头,姬偃便同东方清喝了那一杯合卺酒。
喝完,她重新起身把酒杯放回桌上,然后才退回床边又坐了下来。
盯着满屋子的红色,姬偃抬头瞧了眼帐帘上的龙凤挂钩,道:“成亲果然哪里都得布置成红色,就连这挂钩竟也是红色的。”
东方清盯着姬偃,问道:“觉得稀奇?”
姬偃点点头,道:“是啊,太稀奇了,我以为挂钩该是金色的。”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也没看到哪部电视剧在布置婚礼时会准备红色挂钩的道具。
东方清道:“这对挂钩是用深海珊瑚所制,比起一般的龙凤挂钩稍显别致。”
“珊瑚?”更加努力地去盯那对挂钩,姬偃被古代工匠的技术给森森震惊到了。这特么简直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品啊!!如果在现代有人雕刻出那么一对珊瑚制的龙凤挂钩一定非常值钱。“哇塞,好厉害!”
东方清见她一副那么稀奇的表情,被逗笑了,低低一笑,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姬偃的头,道:“你啊,怎的还像个孩子?”
被那么一说,姬偃摸了摸鼻子,道:“没见过自然稀奇呗。”
“若喜欢,我让瑾娘去找工匠给你单独做一对。”
“好啊好啊。”忙不迭地点头,姬偃很喜欢这对挂帐帘的挂钩。
珊瑚的,好好看= ̄ω ̄=
“判判。”压着嗓子,透着一丝缱绻。
“啊?”神经颇为大条,明明是在洞房内,却还没一点那方面的意识。
“夜深了。”他淡淡说道,眼里含着一丝笑意。
姬偃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的确都暗下了,可夜深了好像也不太对。
似乎想到了什么,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姬偃火速站起来,表情认真道:“你睡里头,我睡外头。”
东方清被她过于认真的表情给再一次逗笑了,他抿唇轻笑道:“判判,你果然很是有趣。”
脸也慢慢变得通红,姬偃结结巴巴道:“我,我睡相不大好,睡里头就怕晚上不踏实把你一脚踹下床去。”
东方清道:“你的睡相不错,昨晚已经领教过了。”说着,伸手拉住姬偃的手,低低道:“判判。”
“啊?”
“别站着,累。”
姬偃:“……”她还想多站一会儿呢!!
不过,既然他都发话了,姬偃自然不能一直那么杵着了。
重新挨着他坐下,姬偃回忆着那些古装片里的剧情,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道:“需要我给你宽衣吗?”古时候的女子会替夫君宽衣脱鞋,她要干这事吗?
单手托着下颔,东方清认真道:“若判判愿意,为夫也是不介意的。”
姬偃抽了抽嘴角:“……”
东方清放下托着下颔的手,改去伸手替姬偃摘去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冠和钗取下,一头的长发随即四散而下,披在了肩头。姬偃不敢动,天知道她有多紧张,就连呼吸也不自主地屏了起来。
东方清的手上虽布着细纹,却骨节分明,白皙有力,很是好看。捋了捋耳边的细小碎发,东方清收回手,接着就去脱自己的鞋袜。他都脱了,姬偃自然不矫情,也跟着一起脱了鞋袜,爬上了床。
两人坐在床上,面对面看着对方,过了半晌,也不知是不是姬偃眼睛瞪着东方清瞪太久的关系,以至于眼睛有些干涩。
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姬偃打了个哈欠,道:“困了。”她的确是困了,盯着东方清那么久,能不困吗?
“那就睡吧。”边说,边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
身体下滑,整个人趴在他胸口,聆听着他胸膛内那颗渐渐微弱的心跳声,姬偃慢慢闭上了眼睛。
“判判,你可知为夫想要什么?”
姬偃含糊道:“……不知道。”
东方清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轻轻道:“为夫想寻回失落于人间的那一半魂魄。”唯有如此,他才能算真正的完整。
“一半魂魄?”似有不解。
“因是不记得了,恐判判也忘了我自被贬下凡后只余一半魂魄,那剩下的一半则在一把凶剑之中。那把剑……”提到那把剑,东方清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而意识已模模糊糊的姬偃则接上东方清的话,轻声说出了两个字。
“焚……寂……”
低头静静地看了渐渐入睡的姬偃许久,东方清轻抚着她的脑袋,眸色微暗,道:“果然,你该是知道的。即便没了记忆,那印象合该是有的。”他说得很轻,姬偃几乎没有听到,再者,她也不会听到,因为她在说出‘焚寂’这两个字后就睡着了。
拉过一床被子,盖在姬偃和自己身上,东方清下移身子,慢慢侧躺下来,与姬偃面对面。
眼前这人,他昨日也是看了一夜,如今再看,却一点也不觉得腻歪,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来世,下一世……若到那时,判判知晓我要做的事,是否会怪我狠心呢?”这一世,他一直在寻焚寂之力,然虽有线索,却也无能为力。只待到下一世,取回那本属于他的东西。
案台上那一对龙凤烛还是那么亮,透过红色的喜帐可看出朦胧的喜烛影子,伫在高高的铜质灯台内。
凑过去,亲了亲姬偃的眼睑,东方清低声喃喃道:“这一世终结之时能有这样的收获,老天待我倒也不薄。”
话虽那么说,可东方清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冷的嘲讽。
冰冷到……让人心寒……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江都客栈。
客栈后院的凉亭内。
一身月牙色长衫的东方清正端着一杯清茶,姿态慵懒地斜倚在身后的凉亭石柱上,平凡普通的脸庞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
然而,这笑容看在瑾娘眼里却多了一丝戏谑。
“瑾娘。”东方清转过身,踱步来到凉亭内唯一的一张石桌前,优雅地将手中茶杯放在石桌上,徐徐开口道:“如何,那侯无心当真如此决绝?”
瑾娘单手托腮,道:“天玄教教主欲带侯无心回教任天玄教大巫祝。可先生也该知道侯无心是个死性子,他不愿意的事就算对方杀了他,他也不会退一步。双方在花满楼实实在在地大战了一场。那侯无心还是挺幸运的,得烤翅宣施以援手,助他将天玄教教主重伤,并让天玄教教中多名高手战死。此一役,天玄教算是元气大伤了。不过,天玄教教主既已来此,即便致使教中元气大伤,也必要带回侯无心的。那侯无心自是不肯,便自毁双目以明志,逼退了天玄教,也让天玄教教主无奈离开。”
东方清轻笑起来,道:“然后那侯无心便决意将这花满楼赠予你?”
瑾娘瘪了瘪嘴,道:“先生当我愿意吗?这花满楼也没啥好的。昨日起那吹雪剑客詹台兰就一直守在客栈门口,让我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麻烦得紧。”
东方清回首看向院中同禺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姬偃,眉眼一弯,眸中闪过一丝温和,继续说道:“若是瑾娘你,那花满楼日后定能威名远播。”
瑾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院中的那一抹藕粉色,眸中划过一丝黯淡。不过,很快她便定了定神,神色恢复如常,道:“即是如此,那我便接了这花满楼,当了这花满楼的楼主。”她虽年幼,可不代表她愚钝,经历了那么多事,又身负如此异能,她看得远比同龄人甚至是比她年长的人还要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