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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68)【CP完结+番外】

作者: 泠司 阅读记录

“那孩子最近还是往你那边跑,是吗?”

自打穆离鸦接手了剑庐那边的工作,穆弈煊便常年外出,一整年了绝大多数时间不在家中,有时他想知道独子的近况还要绕几个弯来问住在偏院的自己。

许多时候连他都在想,为什么他们不能更加坦诚地表露出对对方的关心呢?

“是的。”

“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穆弈煊停顿了一下,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你和那孩子应该是兄弟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明白,他如何不明白?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穆弈煊的眼睛,更不要提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在那仿佛被脱光的羞耻中,他恨不得立刻就转身离去,但穆弈煊看穿了他内心的动摇,“即使我不是那样迂腐的人,也很难立刻接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们来往的。我只是想要跟你说,万事都需要慎重,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就再回不去了。”

“我……”他有些难以相信,穆弈煊居然没有严厉地责骂他。

“你可以回去了。”

这句话令他感到解放。他快步走到门边,忽然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

“薛止。”

他站住,回过头,看向仍坐在原地的穆弈煊,“您还有事吗?”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许多东西并不是我和你说的样子,你会怨恨我吗?”

他只是对于喜怒等其他情感不甚敏感,但绝非痴傻,当即就明白过来穆弈煊的意思。

可是这个人能有什么瞒着自己呢?至于怨恨?他从未想过这个词能和穆弈煊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有关穆弈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许多人都有他们的定论,薛止本身和他接触不算太多,但不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自己会怨恨对方。毕竟许多时候就连血亲都做不到收养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十多年来视若己出,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同一对待,而穆弈煊不仅做到了,甚至是毫无怨言的。

“您是指什么?”

兴许是他望向穆弈煊的眼神太过惊诧,穆弈煊竟然调转开了视线,“不要急着回答。”

庭院外的红叶透着秋日里的萧索,一如他此时此刻给人感觉,“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的。”

……

再等薛止醒时外头天色灰蒙蒙的。和做了一整夜梦的他相比,身旁的穆离鸦睡得很沉,要不是那细微的吐息软软地吹拂到自己肩头,薛止都要担忧起他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对于平日里稍微有一点响动就会被吵醒,然后睁着眼睛再睡不着的穆离鸦来说,这样的睡眠是极其难得的。

薛止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眼底的青黑,最后却还是收回了手,不敢惊扰。

“还是算了。”他捂住面孔,压抑着呼出一口浊气。

起床后他摸到那白瓷瓶,倒出血色的药丸囫囵吞了下去。

本来这药是要和着药引一起用,但一两次没有药引也无所谓。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愿去叫醒那个好不容易睡了次好觉的人。

他一出门便撞上了从房里出来的毛石匠,毛石匠见着他,有些心虚地嘿嘿一笑,“天生劳碌命,这外头鸡叫了就在睡不着了,在房里坐着没什么事好做,起来看看有没什么东西吃。”

刚说完,毛石匠的胃里就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好似昨夜里那个胡吃海塞,一顿顶得上三个壮年男子饭量的人不是他一般。

“嗯。”

薛止和他下了楼,客栈里提供的早饭是清可鉴人的稀粥和咸菜,毛石匠看了一眼脸就拉了下来,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店小二还在旁边说风凉话,“老爷子,有得吃已经算不错了。”

“不错个屁!吃这种东西你有力气干活?”

合着在毛石匠这种干了一辈子体力活的手艺人眼中,早上就该吃红烧肉这种大荤大油的硬菜加米饭,要不然撑不到日上三竿就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毛石匠脾气发够了,转头便靠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对薛止吆五喝六,“这怎么下得了口。后生仔,我昨夜里就看过了,街对面有家包子铺,去给我买些肉包子回来。”末了还顺杆爬地加了句,“十个起步!买少了不要回来!”

薛止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去街角的包子铺给他买了整整十个大肉包子。

毛石匠看到包子脸色稍霁,就这么包子就咸菜,把稀粥喝得唏哩呼噜,看得店小二啧啧称奇。

“老爷子,您莫不是饭桶成精?”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毛石匠差不多吃饱了,一抹嘴又开始找薛止说话,“昨夜过得怎么样。”

薛止记挂着上头睡着的穆离鸦,听得很有些心不在焉。

“他……”

“很辛苦吧?你朋友那个状态真的不对,跟鬼上身了似的,得有人把他往正途上引。”

此辛苦非彼辛苦,丝毫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毛石匠继续吹嘘自己眼睛有多尖,“你那个朋友,我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普通人了。让我猜猜看,他祖上和妖物通过婚,对不对?”

“嗯。”

既然毛石匠都看出来了,薛止点头承认。他只承认了这点,更多的事情,比方说穆家老太太的真身等。

有些事情,越守口如瓶,对他们越有好处。

看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毛石匠摇摇头,“你就当我昨天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我年轻时被害过,到现在都有些怕妖怪。哪怕他不是完全的妖怪,我也难以信任他。相比之下,我更信任你。”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真的有些怕了。救了你以后,我就察觉到你身上带着点妖怪的气味,所以坚持要来看看你的这个同伴。”

毛石匠难得露出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沧桑,“现在看也看了,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王庸?”薛止再度说出那个名字,看到毛石匠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这么说吧,你们想知道王庸这个人,找我就对了。我和他是师兄弟,从穿开裆裤那会儿就在一个师傅手里学石雕的手艺。说老实话,他在这一行上比我有天分得多……他是我见过最适合吃这口饭的人了。我是什么水准你见过了,王庸,也就是我是师兄,他比我还要厉害,简直是我一辈子骑着马都追不上的。”

昨天在那场鬼雨里薛止已经见识过了毛石匠的厉害,但等他想起水底下那密密麻麻的石雕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他又有些能够理解他了。

“我知道。”

毛石匠嘴巴长大又猛地合上,“你知道?也对,你们都查到他身上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神秘地朝薛止招招手,“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小心隔墙有耳。”

薛止凑过去,毛石匠左右快速地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人偷听后才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师兄这个人从小就邪得厉害……”

等他说完,毛石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再度恢复了那般大爷做派,“你们要去姜家衣铺吧?”

“是。”

毛石匠的表情十分难以言说,“这姜家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家的人身上都带着股妖气。我再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妖气是从他们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穆离鸦自己都想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有睡得这般沉过了。大概是自从父亲还有阿香他们死后就再没有过了。他总是有很多的东西需要思考,又常常大半夜从睡梦中因为没有形状的恐慌而惊醒。

他说不出来自己究竟在惧怕什么,是残酷的天道,是那讳莫如深的真相,还是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东西?他只知道,他必须循着龙脉走完这一趟路,或许一切的答案就在遥远的天京。

就像是昏迷了一般,彻底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把自己的全部感官封闭起来。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不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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