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约(19)
他喝口果茶，跟寂寞小城几人闲聊几句就退出了，看见小道士发过来私信：最近少玩了？
慕无名：嗯，老了
慕无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他妈的全死在沙滩上
他跟小道士认识不长，但聊下来两人的年纪都差不多，兴趣也很相似，就慢慢做起网友。
小道士：你还好，肯定没出全部的实力
慕无名：哪有
小道士：上次你跟无霸的PK视频我看过，你明显让了他好几招，不然你准能赢
无霸是实力排行榜的老二。
慕无名：游戏嘛，输输赢赢也正常
小道士：就喜欢你这种坦然的心态
他笑了笑，又跟小道士聊了一会就下线了。一个人闲着无事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将这座城市的全貌一览无余。远处一条江流横穿而过，像条缥缈的丝带，带着律动的节奏缓缓地流淌。高高低低的高楼大厦仿佛有种直插云霄的气势，天空乌压压地飘起雪片。
今天的雪不算大，可从这里看去，异常地美丽，有种置于童话的感觉。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一首很经典的粤语歌，名字叫做《飘雪》，倒是格外贴切今天的意境。
他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又见雪飘过
飘於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
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
……
原来共你是场梦
像那飘飘雪泪下
弄湿冷清的晚空
原来是那麽深爱你
……
又再想起你
抱拥飘飘白雪中
让你心中暖
去驱走我冰冻
冷风催我醒
……”
他的粤语不是很标准，可是嗓音清亮低沉，唱的时候带着男性独特的磁性，仿佛一只黄鹂轻啼，白鹤长唳，让人听了不禁着迷。唱着唱着，他突然有些伤感，平日里没觉得什么，可今日莫名觉得眼睛涩得发颤，好似有东西要夺眶而出。是啊，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他的父母离开已经四年了。
四年的时间，他以为足以抚平当初留下的创伤，可……那疯狂涌来的记忆不断冲击着他，他才知道，这一切终究是一场笑话。那段他不愿意面对的岁月，再次，让他避无可避地对上，如同一阵暖风吹到结冰的湖面。
他至今忘不了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深夜的自己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静得可怕，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黑暗的灯光，潜伏着一只只猛兽，只等着他逼近，然后一步步地蚕食他。屋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吸进肺部的空气都渐渐凝结，刺痛他的心脏。现实如同一根根冰锥，一点点，一点点地推进皮肤，直至将记忆封印。
身后的齐天麟听着小家伙的歌声，渐渐被那个微微颤抖的声音迷住，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他看着仰起头不住眨眼的小家伙，内心纠成一团，心酸，酸得发涩。他很想告诉他，是谁告诉你仰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的，你想哭就哭吧，我在你身边呢。
可此刻，他觉得身子沉重得仿佛万丈山岳压在身上一般，他，走不动。
有些东西不是想忍就忍得住的，你越压抑，最终可能是短暂退却后的暴涨。王汇峰仿佛被抽干全身力气，慢慢地蹲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哭了，却没有声音，像个失去全世界的孩子。
此刻，齐天麟感觉整颗心一阵阵刺痛，仿佛被无数只手撕扯着，甚至能够感受到皮肤下血液的涌动，不断地剥离内心卑微的防御。
他“走”到小家伙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努力将他抱入怀中，尽力给他自己所能给他的温暖。
王汇峰抬起头，正对上齐天麟温柔的眼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重新怀抱一点火光，在漆黑的世界温暖他的手掌。他尽量忍住眼泪，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坚强：“你怎么来了？”
“傻瓜，你还有我呢！”
此刻，这句话刺中王汇峰心底最柔弱的地方，他止不住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流出，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全部……
动心，有时只是一瞬间的某句话、某个举动。
齐天麟拍着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等下出去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王汇峰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心里除了欣慰，自己能遇上眼前这个人。很多时候他都把心事藏在心里，尽力把自己最坚强的地方展示给别人看，而今天，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宣泄自己的情感，
“出去别说。”
齐天麟笑着摸着他的头：“好，去房里洗把脸吧，别想那么多了。”
王汇峰看着他，仿佛能看见他眼底的爱意，一阵才移开眼神，站起身去往他午间休息的地方洗了把脸，在里面缓了好一会儿，才推门出来。
他环顾四周，也不见齐天麟的身影，最后在桌子上找到一张纸条，用潇洒的行楷写着：我还有事，你先去卧室睡一会，等下我叫你吃饭
他心里有点愧疚，自己肯定耽误了他的工作了。
不过他现在确实没精打采的，一通发泄过后，那根紧绷的弦渐渐放松下来，身子也懒洋洋的，困意也慢慢上来，就重新回到房间睡下。
等到他醒来时，才发现身旁睡着一个人。原来不是梦，原来真的是有一个人钻进他的被窝，将他抱在怀里，原来现实中的温暖都来自那个人。
“醒了？”齐天麟睡得很浅，感受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身子，问道。
“嗯，几点了？”
“还早呢，想睡的话再睡一会。”
“我肚子饿了。”
“那起来吃吧。”齐天麟溺爱地摸着他的头。
他下床帮齐天麟整理衣服后，舒子琪就带着几盒食盒走进来，放在桌上，悄悄地把门关上。
王汇峰没什么胃口，草草夹了一点蔬菜，扒了几口米饭就吃不下了。齐天麟夹了几筷子鸡肉：“多少再吃一点吧！”
王汇峰摇摇头，“吃不下。”
齐天麟也放下筷子，“过去就过去了，还有我在你身边呢。”
王汇峰点点头。
齐天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道：“你想吃什么，我让语丹下去买。”
“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行。”
他也不想齐天麟分心担心自己，所以尽管没胃口，最后还是吃了半碗米饭。
齐天麟为了逗王汇峰开心，一本正经地讲起了笑话。
最终，他被齐天麟冷冰冰地逗笑了。笑话本身不好笑，齐天麟讲笑话倒是挺好笑的。“我不开心，你给我讲笑话，你要是不开心，我该怎么办？”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扯到这个话题上。
“你给我唱歌就好了！”
“为什么？”
“好听。”
“你喜欢听？”
“喜欢。”齐天麟想着，是个人应该都会被你的歌声迷住吧。
“好，以后你不开心我就唱歌给你听。”
齐天麟不知道今天有意无意地一个约定，却如同一个烙印烙在两人的心里。甚至多年后，他回想起来当初的这一幕，都觉得两人傻得天真。
“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唱。”
“嗯，我还会弹吉他，你要不要听。”
“要！”
“可是我没有吉他。”
“去买。”
“没钱。”
“我有钱。”
“可是我好久没弹了，可能弹得很差。”
“没事，我都听。”
今天的两人话有点多，聊的话题也很幼稚，可是这个氛围却让他们倍感温暖，或许，此刻在彼此的内心，都已经认定对方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了。
齐天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庆幸的是，小家伙开始对自己解开心结，愿意跟自己分享的越来越多，可他不想再看见刚才那样的小家伙，甚至不想去想。
他想要小家伙一直快乐下去。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