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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长嫂为妻)(165)

听了这两个字,顾楚生知道卫韫是下定了决心让他走。他冷冷盯着卫韫,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摔袖离开,走了几步,他终究还是停下来,迅速道:“昨个儿宫里大火,烧死了王贵妃,陛下说王贺因女儿殒命,指使侍卫在宫中怒斩了一百多位宫人,连夜宣大理寺卿入宫彻查此事,今日清晨,陛下命人围住了王家府邸,”说着,顾楚生抿了抿唇,却是道:“虽然不清楚大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你让大夫人早做准备吧。”

这次卫韫没有再为难顾楚生,他恭恭敬敬做了一辑道:“谢过顾大人提醒。”

说着,他上前去,亲自送着顾楚生出府。顾楚生见他走到自己身侧,冷着声道:“你来华京做什么?”

“在下并非顾大人手下,是来是去,与大人有何干系?”

卫韫没有直面回答,顾楚生思索着没说话。上辈子公孙湛这个人向来不轻易出面,出面之后,必然就是血雨腥风,卫韫人生里所有重大的转折,几乎都和这个人有关系,一贯也是贵族中上座之人。他想了想,以他们的关系,公孙湛不可能同他说什么实情,于是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将近来发生的大事捋了一遍,抬眼看向卫韫:“你是来同陛下谈议和之事的?”

卫韫面色不动,顾楚生以为猜中了此事,轻笑开来:“我知道你们主子不愿意回京来,其实如今你们大可放心了,王家出了事儿,陛下一时半会不会让你们回来。你们要回来,他还怕你们趁机勾结王家呢。”

“顾大人想多了。”卫韫终于开口,声音不咸不淡:“您还是多想想王家出了事儿,您该给陛下出什么主意遮掩吧。顾大人总不至于真的觉得,”卫韫抬头看向顾楚生:“那一百多宫人,真是王贺杀的吧?”

顾楚生面色变了变,卫韫轻轻一笑,抬手道:“顾大人,请。”

送走了顾楚生,卫韫回到长廊来,没走几步,便看见蒋纯站在门口,笑意盈盈朝他行了个礼:“公孙先生。”

卫韫忙上前去,恭恭敬敬行了个家臣有的大礼:“二夫人。”

“公孙先生周途劳顿,本该休息,但是老夫人听闻您来,过于思念侯爷,想叫您过去,问您些话,以慰思子之苦。”

卫韫心里涌出些许酸楚,拱手道:“承蒙老夫人抬爱,是在下幸事。”

说着,蒋纯便带着卫韫往内院走去,来到房门前,蒋纯让卫韫等着,让下人去通报了柳雪阳。过了一会儿,下人领着蒋纯和卫韫进去,卫韫便看见柳雪阳坐在正上方位置上,静静打量着他。

他不在这三年,柳雪阳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她认真瞧着他,卫韫垂下眼眸,压着所有情绪,恭恭敬敬给柳雪阳行了个礼。

柳雪阳见他动作,忙让他起来。卫韫抬起头来,就看见柳雪阳眼里带着些许湿意,卫韫愣了愣,忍不住道:“老夫人为何伤怀?”

“让先生见笑了,”柳雪阳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先生这双眼睛,真是像极了我儿。”

卫韫没有说话,一瞬之间,他几乎想朝着柳雪阳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理智压住了他。

柳雪阳向来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他在华京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半点风声来,他不能这样冒失。

于是他只能安抚道:“当让小侯爷回来才是。”

“哪里话,”柳雪阳笑起来:“如今北狄未平,他匆匆回来,又要回去,那还不如不要回来呢。我也习惯了……”

柳雪阳声音里带着低落:“他爹在沙场上呆了一辈子,他如今也是如此,我早已习惯了。”

“老夫人……”

“说起来,”柳雪阳将目光转过来,看着卫韫道:“我听说是你将阿瑜救回来的。”

卫韫点了点头:“恰好遇到夫人。”

“你在侯爷手下,是担着文职吧?”

“是,”卫韫按着公孙湛身份演下去:“属下是侯爷的谋士。”

柳雪阳点点头:“文职好,风险小。等过些年没怎么打仗了,你回华京来,我让侯爷给你谋个官职吧。”

“谢老夫人厚爱,”卫韫行了个礼:“属下感激不尽。”

柳雪阳笑着迎了,上下打量着卫韫,越看越欢喜。同卫韫就着他在北边的事儿问了许久,留了他一起用膳。

卫韫规规矩矩坐在柳雪阳旁边,柳雪阳同蒋纯聊着天:“今日顾楚生可是又来了?”

“是啊,”蒋纯叹了口气:“不过终究是外人,我没让他去探望。”

“等阿瑜好些,你便告诉他,让他再上门来见见吧。”

柳雪阳平静说着这话,卫韫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柳雪阳,眼里带了疑惑。蒋纯瞧出卫韫眼中疑问,笑着道:“公孙先生别奇怪,老夫人这是想撮合顾大人和大夫人呢。”

“我精神头是越发不好了,” 柳雪阳轻叹了一声,苦笑道:“如今最难的时光走了过来,小七那边我也不担心。陵春如今也九岁了,看上去很懂事,二夫人这里也有了依靠,算来算去,整个府里就是阿瑜让我放心不下。她如今这样年轻,和阿珺清清白白,也没个孩子,是我们卫家对不起她,我总得活着看着她嫁个好人家,看着她生了孩子,过得好才是,我才能安稳下去。”

听到这话,卫韫捏紧了筷子,垂着眼眸。

他的手在微微打颤,于是他拼命用力,止住这份颤抖。

旁边蒋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反而是劝着柳雪阳道:“婆婆你别瞎说,您这命是要长命百岁的,阿瑜的婚事也急不得,她和顾楚生心里有结,但是顾楚生有心,也是早晚的事儿,您别担心。”

“这倒也是,”柳雪阳笑了笑,抬头看向卫韫道:“公孙先生,我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待的,您看顾楚生,也算不错吧?”

卫韫说不出话,他整颗心都在抖,他怕自己开口就有了异样,只能低低应声:“嗯。”

“顾楚生这孩子是真好,”柳雪阳转头看向蒋纯:“你看这华京见过他的人,谁不说他好的?虽然他们年少时是有那么些不愉快,听说是顾楚生拒绝了她是吧?但男人年纪小的时候,有几个清楚知道自己心意的……如今你瞧他年纪轻轻,就是礼部尚书,未来内阁是定好了的,为人作风也算正派,最主要的是,他有心。”

“您说的是,”蒋纯笑了笑:“如今阿瑜就是心里有结,等结散了就好了。我瞧着顾楚生是个有毅力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不用太担心,早晚的事儿。”

听到这话,柳雪阳终于开心了,笑着同蒋纯说了些顾楚生升任礼部后的趣事儿,两人商量着日后怎么撮合楚瑜和顾楚生,卫韫就在一旁麻木听着。

漠然将饭菜吃完,卫韫再也撑不住,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告退下去。

等他走了,柳雪阳抬头瞧着卫韫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可惜出身低了些。”

蒋纯笑了笑:“金陵岂是池中物?婆婆,当年卧龙凤雏也只是白衣呢。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心。”

柳雪阳沉默片刻,终于道:“看阿瑜吧,她过得好就行。”

柳雪阳和蒋纯聊着天时,卫韫走到长廊上。

卫浅跟在后面,卫韫步子走得很快,卫浅急急追逐着,有些担忧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卫韫没说话,他连着转过几个长廊,终于顿住步子,猛然回头,冷着声道:“查。”

卫浅愣了愣,卫韫抬眼看向远处:“将顾楚生近年来所做所为,所有和大夫人的接触,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他们说过每一句话做过每一件事我都要知道。”

“主……主子?”

卫浅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诧异道:“您查大夫人做什么?”

卫韫没说话,他冷冷瞧了卫浅一眼,抬手将腰上令牌扔了过去,冷声道:“回到白城,自己去卫秋那里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