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安娜贝尔耳语道:“赫恩要想安心,还是将她看紧点好。”
“殿下自然有他自己的主意。”安娜贝尔微笑道。
这一天也不能好好玩,只得提前回王宫去。
贝茜上车的时候谁也没看,踩着脚踏一低头便进了马车,外头这样乱糟糟,她倒忽然想起赫恩来。
想赫恩,还因为心里头不知怎样冒出来的不舒服感,不同于被希里兰德情绪莫辨盯着的时候,这种怪异来
得快去得也很快,若非还摸着陡然加速的心跳,自己也要以为是错觉。
“我们先回去。”安娜贝尔在马车外同各位大人物道别,末了回到车上,将门紧紧关闭了,才去拢一拢贝
茜的头发,低低叹出一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安娜贝尔?”贝茜问,“因为我没劝架么。”
希里兰德同卡特闹得那么凶,她一句话也没说。
安娜贝尔就笑着摇头,笑完垂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两个。不过觉得……这种平衡总有一天会打破
而已。”
贝茜前脚走,希里兰德后脚便跟着离开。
夏洛蒂正愁如何应对给希里兰德落了面子的卡特,却不想卡特压根不必她来安慰。
亲王面色不善地在店里转一圈,抱走了那只原本要送给贝茜的小奶狗。
这么样,外面小心翼翼隔着一段距离围起来在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总算也有了散去的时候。
都是些吃饱了就上街买东西当消遣的太太小姐,爱美之心与八卦之心都很强烈,奈何隔得太远听不见说
话,不知亲王如何跟将军起了冲突,但也算给茶余饭后添了点谈资,这会儿还能一边猜测一边提着裙子回家。
其中一位小姐给旁人挤着,身子不自主往旁边歪倒,不小心撞到个黑衣人的胳膊,也不道歉,甚至没抬眼
看看撞到什么人,抬手拍拍胳膊上的布,道一声“等等我”便赶着去追同伴。
不知这样无礼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那位小姐跑开后,罩在黑袍底下的高大男人缓缓抬手,将头顶兜帽拨开了一点。
露出的半张面孔上有很长一道刀疤,从鼻梁一直蔓延到下颔,爬虫一般黝黑狰狞,令人全盘忘了注意他本来模样。
他在看马匹离去的方向,马上的人越来越远,几乎成了个黑点,还在看。
末了见那刀疤皱一皱,却是他无声笑起来,把兜帽拉回去,转身之时低低地道:“有意思。”
第57章
国王跟王子到傍晚也没有回城堡。
“王后,需要先用晚餐吗?”安娜贝尔双手搭着,微微欠身问。
宁芙正坐在高大明净的窗户前,趁太阳还未没入地平线,借了余晖在看书。
长裙的裙摆仿佛铺了层浅淡的还未缀到夜幕上的星光,动一动便分外好看。
她看的是本旧书,黑封皮都微微卷边,纸页上记述的故事倘若念给贝茜听,贝茜一定不觉得陌生。
是她之前从赫恩那儿读到的民间故事集子,里头还写到吸血鬼,半真半假,对于个真正的吸血鬼来说不过
看着有趣,无聊时解解闷罢了。
不想王后也喜欢,看得相当投入,安娜贝尔走近问话,她看完最后一行字才抬起头,笑道:“不着急,等
他们回来再说。伊丽莎白在干什么?”
安娜贝尔不说,宁芙也半点不过问贝茜的吃饭问题,白天贝茜从外头回来,倒是叫了她一起喝茶,不知是
不是照了赫恩的嘱咐,给她茶杯里装的白水,说了一会儿话,看她犯困便让回去睡一觉。
算着现在应该是睡醒了。
“才睡醒没多久,回西塔的房间去了。”安娜贝尔道。
“你顾着她,还要打点赫恩的大小事,未免有些辛苦。”宁芙想了想,问,“需要找个人帮你么?”
安娜贝尔笑着婉拒了:“伊丽莎白小姐并不娇气,伺候她很轻松,我也愿意陪着她。殿下那头您也是知道
的,很多事情亲力亲为,我做的不过是传话的工作。”
“当初是你主动说要到伊丽莎白身边去的。”既有人在旁边陪着说话,宁芙也就合上书本,从椅子上站起
身时伸了个缓慢的懒腰,饶有兴致道,“为什么?”
窗外的最后一抹夕阳也沉进地下重新攀爬另一半漆黑的天际,有女仆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将四壁的蜡烛
都点亮,屋内反而成了白昼一般。
安娜贝尔接过其中一个女仆送来的薄绒披风替王后拢上,一面低头系带子,一面再自然不过地答道:“我
知道殿下信任谁。如今也知道他心里在乎谁,替他好好守着是我的本分。”
宁芙就沉默须臾。抬眼凝睇半点儿不改脸色的安娜贝尔,到底是笑叹道:“有你在王宫,赫恩提着一百颗
心也都该安安稳稳地放回肚子里。”
但这么看着内务官。她倒想起件事情来,笑容收敛些,低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娜贝尔手一顿。知道王后在问什么,眼睫颤抖一下,到底坦然道:“还有两天。”
“你一年里也只要一天的假期。”宁芙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次提前出去吧,也好多些时
间准备。”
安娜贝尔受了王后的这份安抚,面上还是平静的,将系带打了个结便退开去:“一天够了。仪式是留给活
人的,我没有什么需要准备。”
棋子落到地毯上。
像拂了颗石子入湖,奈何地毯长毛太厚,实在发不出咕咚一声响。
一只小手伸过去将那无意弄掉了的黑棋捡回到棋盘上。
棋盘布着已经能见着结局的一场厮杀,白国王无力回天,只有给吃掉的宿命,但因为是自己跟自己下,输
赢没有意义,也就无所谓什么精彩不精彩。
棋子如伶人,伶人是她自己,演来演去打发时间而已。
贝茜把跳过一次楼的黑棋移动到斜上方,干脆利落结果了白子的国王。
“看起来下手软绵绵,其实凶得很。”赫恩曾经这么说。
是在他得了空陪着她下棋的时候,安娜贝尔在一旁看,觉得这两个人一来一往,下手跟猫互相推一样软,
就笑着说赫恩不必刻意让着贝茜。
但其实最初那次赫恩让过棋,知道贝茜不喜欢之后便再没有留过手,因而贝茜并不经常赢,往往开头走得
很好,忽然一下就给他将军,输则输,胜在好玩,她也开心。
“是不是,伊丽莎白?”王子殿下笑道。
贝茜转头去看窗外。
繁星璀璨,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不知赫恩是否要到深夜才能赶回来。
国王跟王后既回了王宫,她想还是不要经常去赫恩那里睡的好。
安娜贝尔去服侍王后用餐,仆人们也知道贝茜的喜欢,远远在卧房外面侯着,房间里安静极了。
她正要将视线从外头黑黑的天幕收回,忽觉眼帘里什么东西一闪,很快地从窗边一掠而过。
贝茜扔了棋快快地走过去开窗,但窗外什么也没有,唯独远处有个渐飞渐远的鸟的影子。
那鸟的羽毛与黑夜同色。
她眉头一蹙,往空气里嗅一嗅,隐约感刚才一瞬间闻见空气里有一丝很熟悉的气息,一忽儿就消散在风
里,无论如何找不着,只能作罢。
然后便见她视线一动,探了头去看下面,一双静湖般的碧眸泛起些亮亮的波澜,陡然精神活泼起来,手脚
并用地爬上窗台,整理整理裙摆,干脆脸朝外在窗台坐着。
下面缓缓踏进中庭的队伍,领头那两个男人正是国王同赫恩。
行路一整天,众人分明还是神采奕奕的,跟在国王父子身后,步伐迈得整齐又有力。
赫恩正同亲卫队队长格林说话,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随即见格林点点头,转身绕过队伍倒回反方向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