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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六郎的媳妇(4)

作者: 瘦肉猪肝汤 阅读记录

这一日正值休沐,演武场上,大郎和二郎正在比试,贴身肉搏,拳拳生风; 三郎独自演习剑法,游龙摆尾,剑光闪闪; 四郎在教五郎拉弓,五郎刚满五岁,刚刚加入生力大军,胳膊短短,连特制的小弓还拉不满; 六郎则赖在我怀里撒娇,七郎出生后,杨夫人的重心转移,他这是找我弥补呢!

杨家儿郎们演武,身着棉布短打,白衫蓝裤,黑带束腰,袖口扎紧,显得十分英姿勃勃。

其实杨府家教真是严呢,五岁以下的孩子,养在母亲膝下,五岁后统统搬入雁鸣阁,吃饭穿衣,独立起居,兄弟间彼此照顾,这可是军事化的管理模式。

大郎和二郎比完,用白布巾一抹额头颈脖间大汗,快步行至我的面前,气喘吁吁道,“六弟,不要总赖在梅姨怀里,男儿郎,像什么样子?”

六郎不高兴地撇嘴道,“不……梅姨,她……小姐姐!”

哈哈,小家伙这一年来,说话利索了不少,深得我心。

大郎一脸无语,二郎漫步过来,劝道,“算了,大哥,六弟还小,恋母也是有的。”

我刚想大赞二郎,深明大义,却在听到“母”字时,立马绷住,呜呜,你们都不是好银。

四郎五郎那边也停了,跑来凑热闹,四郎性子活泼,嘻笑道,“梅姨,你上次用竹纸,折了个小太师椅,送给六弟,可不可以教教我?不过那个椅子看起来,又长又窄,给两个人坐也罢,就怕卡在一半,坐不进去,可不可以改良一下?”

咦,我怎么不记得,折过太师椅来着?貌似十天前吧,我确实是送了个玩艺,哦,想起来了,你个傻瓜蛋,那是一架钢琴!好吧,这年头的孩子没见识,姑且不和你计较。

“那你带纸了没?”

四郎往怀里一掏,还真掏出了一沓,泛黄的硬竹纸,果然是有备而来,我心里计划着,把长宽的比例等同,试了几试,就把四郎想要的太师椅,折了出来。

不仅四郎欢呼雀跃,其他人都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当然除了旁观不语的大郎。

谁说男孩纸不爱玩折纸,他们一样爱得死去活来。

也许是因为,纸张刚刚在宋朝普及,大家都把它当成,十分珍贵的物件,不敢随便糟蹋。

为了博杨家将一笑,糟蹋一回又何妨?

于是,我又折了小船、飞机、青蛙、老鼠、宝剑、纸盒、纸鹤、花朵……

当我需要裁剪时,我就先把纸痕折好,四郎负责摊开,三郎手举利剑,沿着折痕轻轻一挥,一分为二,干脆利落。

之后,每个儿郎都选了自己喜欢的折纸。二郎是个和事佬,挑了纸盒;三郎英武果敢,挑了宝剑;四郎活泼跳脱,挑了青蛙;五郎羞涩腼腆,挑了花朵;六郎还小,就是调皮爱闹,只见他的两支,短粗粗圆嘟嘟的手臂一揽,剩下的全包了。

至于大郎,他什么也没要,也许是不好意思,和弟弟们争抢,他这人性格嘛,实在太复杂,我也没啥好说的。

在散伙前,大郎轻轻捻起纸飞机,往远方一射,飞机滑向半空,划了个弧度,飞了几十步远,众人皆拍手称快,大郎问,“这是什么?”

这是灰机,可惜你没见识过。

“大鸟”,我暗笑道。

☆、秀才家的女儿受尊重

是日中午,杨家人在不言堂一块用饭,分两大桌。我们这桌上,将军夫妇正北而坐,我一人东首,对面是大郎和二郎,下首是三郎和四郎;其余的娃儿,由奶妈们伺候着,在令一桌。

所谓“不言堂”,古人曰,“食不言,寝不语”,那真是要吃得无声无息。

我打小就吃相难看,爱大嚼大咽,常常被一起吃饭的朋友,取笑为“吧唧嘴”,所以最怕的就是聚餐,只好吃得少一点慢一点。

我只匆匆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碗箸,偷偷打量着旁人,杨将军虽吃得极快,却有条不紊,杨夫人自是慢条斯理,而儿郎们好似吃得不多,大概是担心饭后的考核,有点食不下咽。

等到众人吃完,杨夫人领着仆人,把碗碟撤下,五郎以下,都回了屋子,今日我却留了下来,想看看热闹。

只见将军面色一沉,一通喝斥道,“书本功课不可一日荒废,你们是本将军的儿子,刀枪武艺自然不在话下,切不可因此轻忽了学问!”

四位儿郎纷纷站立,低头称是。

哈哈哈,杨令公竟然是基因决定论的拥护者,这胡吹大气的豪气,真是绝了!这一上来先骂一通的教育方法,不知道会不会给娃儿造成心理阴影?

他又道,“要知道本朝立国之初,就定下‘重文教,轻武事’的国策,我辈武人见到同级文官,尚要避车而让,而你们日后若想在军中立足,更要通过文试考核。”

好落魄的形势啊,难怪北宋军事弱,打不过!

之后,他拿出论语一书,随手翻了翻,问道,“学而时习之?”

这是要考背书了,我还以为有多难呢!

大郎答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我要举报,这小滑头明摆了作弊啊,只答半句,偷工减料,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二郎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三郎又道,“人不知而不温,不亦君子乎?”

呵呵,三郎答错了,是“愠”不是“温”,这我初中都背过。

我正等着将军发怒,没想到他紧皱着眉头,又盯了书本老半天,兀自拿不定主意,向四郎问道,“你把最后一句解释一遍!”

四郎道,“学问还没有弄明白,就不去温暖的地儿待着,就算是君子了!”

将军疑惑地望着大郎和二郎,问道,“你们也是这样说吗?”

二郎点头,大郎迟疑道,“父亲,大概如此吧!”

刚才听到四郎的妙解,我就在不停忍笑,现在看他们一家父子,老的糊涂不清,小的一知半解,这画面实在太美我不敢看,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趴在桌上,动弹不得。

五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我,过了好一会,我才勉强克制住情绪,徐徐道,“人不知而不愠,不是温,不被人理解却不生气,才是君子啊!”

杨家儿郎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杨将军却很是激动道,“妹子读过书?”

我自然是读过的,但能和你们一样吗,就说论语吧,我也就会背那么几句,只好谦虚道,“算认得几字!”

“妹子竟然读过书,家里想必不凡,府上可曾做官?究竟是杨家怠慢了!”杨将军立刻站起来,拱手施礼道。

他也忒客气了,我也起身还礼道,“家父是读过书,不过只会写写文章,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个小小编辑。

“那也是秀才公啊,失敬失敬!”

额,好吧,听说宋朝时,没有做官的读书人,都可被称作秀才,可见尊重了。

杨将军沉默了一阵,才尴尬道,“不如以后,妹子替我考校孩儿们的功课吧?”

那尼,这是要撂摊子了吗?

我忙推却道,“不敢不敢,我看将军雅量高致,府里的庭院布置,乃至匾额对联,都气韵非凡,想是军务繁忙,一时疏忽了经义,小女子怎敢越俎代庖啊?”

将军脸刷得一下就红了,咳声道,“粗人一个,哪有这等本事,只略微识得几个大字。那是建府时,本人请河东路安抚使潘公,代为拟笔的。潘公是开国功臣,兼文武全才,又是我的上属,对我颇为关照,他提笔立就,自然是气度恢宏。”

此潘公,该不会是潘仁美吧?这两人,一个相当于副省长,一个相当于两市市长,不过更强调其军事职能,这样的上下隶属关系,又是边区老干部,打起战来,杨令公不对他唯命是从才怪!

我滴个乖乖,杨令公和他关系还不错,他还那么有文化,最后反被坑了一把,果然是“为朋友两肋插刀”!